所以后来,姐姐心灰意冷,明里是听苏然的话,暗地里服从外公的安排,不顾父亲的反对,嫁给了苏墨。
而苏墨对女子好起来,常常可以好到令对方不知所措。
而那几年的时间里,苏墨对姐姐的好,锦瑟是看得见的。那时父亲已经为这桩婚事与姐姐翻了脸,苏墨不可能不知道,却仍然时常陪姐姐回侯府探视,父亲碍于他的身份,终究不会对姐姐太过分。而锦瑟也时常被他派来的马车接去王府,虽然姐姐并不需要她的陪伴,然而苏墨却总是把自己该给的温柔与关怀给到极致。
姐姐会动心,锦瑟其实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可是姐姐最错的,偏偏也是让自己动了心。
那时的苏墨,无论如何都担不起“良人”二字。
先帝驾崩,苏然继位为帝,向来意气风发备受器重的苏墨自此消沉,声色犬马,放浪形骸,再不问朝政。
而姐姐,自此也受了冷落。所以才会痛苦到在书上留下“切肤之伤,不若背叛之痛”的字句,所以才意志消沉,再无心于其他,所以,才终究成了外公的弃卒!
外公那时身份尚未暴露,锦瑟无从知道那时姐姐与他可曾有过冲突,却知道最终,外公为保全自己,用了最残忍的手段,使姐姐永远为他保守秘密。
至此,连姐姐腹中那未成形的胎儿究竟是谁的,她都无力去追寻!
那孩子的存在必定是个天大的错!所以苏墨会以为姐姐的死都是因为那个错,所以他才一直默认是他害死了姐姐,任她一路恨他到底,也从不对她说出真相!
后来,他知道了外公的存在,大约也查到了锦言当初的死有跷蹊,却仍然不能告诉她。
因为无论哪一个真相,都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已然熟悉的疼痛再度袭来,锦瑟却仿佛已经能习惯一般,迅速将自己蜷缩至角落,痛苦地呕出血来!
“锦瑟!”宋恒蓦然回神,伸手用力掰着她紧握香丸的那只手,不料她竟握得死死,哪怕男女之力悬殊,他亦不能掰开。
“你的药……我不吃。”她蹲在那里,将脸埋在自己臂弯之中,“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我们是没有干系的人……我姐姐早就不再爱你,你不需要为她……而来对我好……不需要!”
宋恒神色微微一僵,心头蓦地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滋味,似乎终于明白了锦瑟在想什么。
“我十二岁那年你就来了青越,如今已经十年了……加上姐姐嫁给苏墨那几年,你已经守了十几年!何必!何必!”她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却依旧强忍着咬牙道,“你就是守一辈子……又有什么用!”
宋恒微微仰起头来,看了上方许久,才终于又收回视线,抬手抚上了锦瑟的头:“当初若非我不成熟,锦言便绝不会受后来的苦,更遑论对别人动心?说到底,终究也是我害了她……我曾说过,我心里有一个女子,此生非她不娶。这话会一直作数,直到,我终于可以再见她那日……”
“蠢人!”锦瑟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痴人!愚人!”
宋恒看着她的模样,却微笑起来,趁机掰开了她的手,取出那粒香丸,趁着她大哭之际,塞进了她口中。
虽然只得半年之期,终也能给这她一偿夙愿的契机。
“锦瑟,别哭了。”他抬手抹着她脸上的泪,笑道,“你可知一直以来,我最想听你唤我作什么?今日难得一见,你能否圆了我这心愿?”
“姐夫……”锦瑟哽咽着抱住了他的手臂,泣不成声,“你才本该是我姐夫……”
何妨惜清欢(十九)
小巷外一间小酒楼,苏墨独坐一雅间之中,正低了头细细看手中的折子,忽闻房门被人推开,本以为是海棠,抬头看时,却微微一怔:“淳瑜?丫”
林淳瑜手中还捏着马鞭,见果真是他在此处,便扬起笑来,信步而入。
“凑巧从这里经过,见王爷的马拴在下头,便上来看看,竟真能教我遇上。”他打量了一番屋中的情形,不由得打趣道,“怎么,王爷如今是嫌皇宫和王府不舒服,专程跑来这冷清清的小酒楼处理政事?”
苏墨闻言一笑,放下手中的奏折,松了松腰骨方道:“在这附近办点事,便寻了这里来坐坐罢了。”
“办事?”林淳瑜朝屋中仅有的一扇窗外望了望,不由得叹息道,“如今的形势下,来这么个冷清的鬼地方会有什么事?别说是为了那丫头?”
苏墨低头呷了口已然冷掉的茶,不置可否媲。
林淳瑜重重拍了自己的头一下,几乎咬牙切齿:“那丫头该不会给你下了降头?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万,我就是不明白,王爷怎么偏偏就对这丫头上了心?”
苏墨微顿,抬眸看他:“那你阅人无数,又为何偏偏对你那胡奴儿情有独钟?”
林淳瑜毫不犹豫地嗤之以鼻:“王爷拿那丫头与胡奴儿比,没的辱没了我的胡奴儿。”
苏墨睨了他一眼,忽而道:“前些日子,我听说了一个很奇特的婚配风俗,说是男女之间,不单只女子需从一而终,男子亦该忠贞,一男一女之间,再不该容下第三人。倘若男子不忠,亦该受到同等处罚。”
林淳瑜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一声:“这样的婚配风俗,我从未听闻。王爷从何而知?”
“是那依族的婚例。”
“简直荒谬。区区蛮夷之族,民俗特例焉能登大雅之堂?”林淳瑜心头似略有不忿,嘲道。
“我初始亦觉荒谬,然而后来细思,却只觉当初订立这一规条的,必定是个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