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承轩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依旧没有看向这边,便又低了头,低声道:“是,儿子知道了。”
之后便又是长久的沉默,飘落向来沉得住气,但此刻见他们父子俩闹成这样,也禁不住有些忧心,偷偷的拉着宁子宸的袖口,眼带哀求的看着他。
宁子宸脸色一僵,想着她此刻的身体,又按照她所说,站在承轩的立场去看了这个问题,终于有所动摇,紧绷着脸道:“汐汀的事情,若你能保证,不因为她而耽误了政事和学业,倒也不是没得商量。”
宁承轩终于抬起头来,眼中迸发出光芒:“父王……”
“你先别高兴!”宁子宸冷冷道,“这后宫之中,朝堂之上,悠悠之口要怎么应付,那得你自己来操心。如果他日,你因为她而做出了什么对朝廷不利的事情,我定然不顾一切情面,将她送去水月庵,你此生,都别想再见到她。”
宁承轩激动得浑身颤抖,跪下行礼:“儿子谢父王成全!”
宁子宸抬头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道:“你现在去天一阁吧,想必徐阁老已经候在那里了。”
宁承轩答应着,又走上前来跟飘落说了两句话,方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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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离开,宁子宸紧绷的脸色依旧没有丝毫好转,飘落看着他,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见他依旧是爱答不理的模样,索性将手缠上他的脖子,轻轻凑上前去,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宁子宸拧着的眉头终于有了丝丝的松动,挑着眉看着她:“这就算是我牺牲了皇室的声誉换来的报答?”
飘落轻轻笑起来,主动抵上他的鼻间,轻声道:“你的报答刚刚出门去了,不在我这里。”
宁子宸不已为然的撇撇嘴,主动揽过她亲吻。对于大白天这样亲密的举动,她一向是排斥万分,偏生今日却异常配合,柔情万种。
直至他有些不能自已,两人方才分开,顾忌着她的身子,他是不敢放肆的。
飘落埋在他的肩头,轻轻抚摸着他衣领上的花纹,嘴角漾起难得的笑意,忽然听见他用促狭的语气低声道:“今日这宗买卖,我可是亏大了,而且后果是什么,我们都没办法预料……还不是因为你,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宠着他,由着他,才让他愈发无法无天,什么要求都敢提。”他又叹了口气,道,“我算是输给你了,总之你提什么要求,也不管它合不合理,我都是没办法拒绝的。”
飘落怔了怔,仰起脸来看着他:“那你可知,我为何这样宠着他?”
“那我倒要听候赐教了。”宁子宸踢掉乌靴,坐上床来,将她揽进怀中,轻声笑道。
飘落伸出手去,抚上他依旧俊朗如初的眉目:“因为我每次看到轩儿用心良苦的时候,那种心痛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总觉得他跟某个人某个时候很像……偏生那个人,我就是无法拒绝,无法抵挡,所以对轩儿,我也是没办法……”
宁子宸听在耳中,微微皱着眉头想了想:“那个人时时刻刻都是用心良苦的,你说的‘某个时候’是指什么时间?”
飘落含笑着摇头,避开他的眼神:“我不说,免得揭了某人的短,以后可有得苦头吃。”
宁子宸在她耳边轻轻吹着气:“你若是不说,现在也有得你的苦头吃!”
飘落禁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避了又避,还是避不过,无奈只得答应:“我说,我说……”又磨蹭了半晌,方才道,“不就是某人大病一场醒来之后,扑在母后怀里,当着两个孩子和一群丫鬟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
话音刚落,果然看见宁子宸变了脸色,脸上微微泛起了恼色,飘落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宁子宸懊恼不已,但看见她近来难得一见的笑脸,一时间仿佛自己心中的烦心事也减少了一般,无所谓的哼哼两声:“那小子是我儿子,当然跟我像。”
飘落瞥了他一眼:“避重就轻!”又见他整个人都已经躺到了床上,想到这几日以来他的辛苦和伤心,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要不趁现在睡一下午吧,你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宁子宸想了想,好像下午的确没有什么事,便终于放下心来,将她拥在怀中,难得的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趁他睡着,飘落抬起头来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连睡着了眉头都还微微拧着,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在他的眉间轻柔着,他也丝毫没有感觉,可是睡得很熟。飘落看着他,终究还是又一次想起了承宇,泪水霎那间模糊了双眼。
两日过后,先帝出殡的日子。
汐汀一早就想要出门,然而刚到殿门口,便被人拦住了,说是皇上有命,她身体不好,不应该到处走动。
皇上?汐汀先是一愣,随即便冷笑起来,说得是宁承轩吧?此时此刻,他已经是众人公认的皇上了么?她没有多做纠缠,便又回到了房间里。
可是那个房间,偏偏是充满了承宇气息的房间,到处都是他的痕迹,仿佛只要一转身,还能看见他坐在书桌旁奋笔疾书的身影一般。
汐汀忍不住的心酸,也只有在这样无人的时刻才能表现出来,靠在墙上,无力的滑下去,想着那个人,那个曾经最亲密的人,就这样,被抬进了陵墓内安放好,从此以后,便再也看不见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却再也没有那个人温热的手指来帮她抹去。
原来,他在她的生命中竟然留下了这样多的不可磨灭的印记,当有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失去他,那种疼痛远远超过失去那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所谓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