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宸别开头,强压下心中那股越来越泛滥的情思,冷冷道:“佛门清净地,倒是什么人都收留!”
清宁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他,转身想进内堂。
宁子宸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拽过她的手臂,清宁不防,整个身体被他拉到了过去,重重撞在墙上。待疼痛减缓,她回过神来,已被他用手臂圈在墙壁与他的身体之间。
他冷冷直视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不跟你的四哥走?”
清宁面容依旧平静,还是那句话:“王爷请自重。”
“自重?你我之间,什么亲密的举动不曾有过?还要谈自重?”他冷笑着,“还是,你都已经忘了,要我一一提醒你?”
他语带轻浮之意,清宁也不恼,依旧淡淡的道:“清宁不曾和王爷有过什么交集。”
“清宁?真是好名字,只可惜,这样的好名字之下,却是这样一副丑恶的灵魂!”他被她始终淡漠的态度激得怒火中烧,口不择言。
清宁垂下眼帘,微微叹了一口气,嘴角溢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王爷有什么看法,那是王爷自己的事情,清宁不敢过问。”
宁子宸克制不住的倒抽一口气,她居然还能对着自己微笑?那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从前的那些过往,在她心中,都已经不算什么了吗?他冷眼看着她:“果然心如止水。”
“出家之人,只能虔心侍奉佛祖,不敢心有旁骛。”她依旧坦然。
“好,极好……”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反复念叨一个“好”字,缓缓放开了她的手。
清宁一得脱身,便立刻低下头从他身边走过,往内堂走去。
“那承轩呢?”宁子宸突然开口,看向她单薄得背影,“承轩在你心里,也算是‘旁骛’吗?”
宁子宸刚刚问完这句话,心里就忍不住暗自嘲笑自己。
终究还是放不下啊!三年了,他将自己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假象里不愿醒来,可是却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他用尽全力疼爱的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张小脸上,有着和她一样清澈的眸子;而他夜夜宠爱的那个女子,身上有着她的味道,仅仅如此,就让他三年不能放手。
可是那都只是她的影子,终究不是她。
他已经整整隐忍了三年,三年!所以,再见到她,他竟然会如此失控,不能自已。
清宁在听到“承轩”那两个字时,身体微微震了震,立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念着“阿弥陀佛”。
宁子宸上前两步,站在她身后,眼含悲戚:“承轩经常问我,娘在哪里?为什么别的人家的小孩可以牵着爹娘的手一起上街,而他,就永远只有父王的手可以牵……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他的娘在哪里……”
清宁依旧闭着眼睛念着经,已经舒展开的眉头又是紧紧皱着,脸色也不再平静。
“每一次我回答不了他,他便会默默的走开,埋着头做自己的功课……他真的好聪明,尤其是下棋,学得很快……他才三岁,就已经可以和十一岁的承宇对战了。”
宁子宸低下了头,想起曾经和她一起下棋的情景,想起她明明可以赢自己,却不肯再多走一步的时候,嘴角一起一丝苦笑:“当真是母子连心吗?承轩他下棋的时候,跟你一模一样,明明可以赢,却总是在最后关头放手……”
清宁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可是那微湿的眼角已经不再似先前那般安宁,总有东西不住的想往外涌。因为用力过度,她手中的念珠忽然断了,数十颗珠子纷纷落下来,弹得满地都是,落在她的衣衫下,也滚落他的脚下。
她蓦地睁开眼来,眼眶泛红,却依旧没有落下一滴泪。
宁子宸看着她的变化,走到她的面前,直直的看着她:“承轩在你心里,是所谓的‘旁骛’吗?”
清宁抬起头看向他,过了片刻方才答话:“王爷,天下间没有哪一个母亲愿意放下自己的孩子,是的,我放不下承轩,一直放不下。”
宁子宸一震,好想问她,既然放不下,那当初为何要离开。可是他又不敢问,他怕得到她的回答,会让自己痛不欲生。
“可是,”她忽然深深吸了一口,“再放不下,我还是要放下……不止承轩,还有那许许多多难以放下的,我都要放下了。”她平静的道。
宁子宸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震惊之余,心伤更多。她真的什么都已经放下了吗?真的打算要六根清净,在这破烂的古庙里过一辈子吗?
“也包括慕容寒秋?”他咬牙道。
清宁愣了愣,随即淡淡一笑:“是,也包括他。”
心灰意冷
宁子宸一夜未眠,甚至连房间都没有进过,就一直站在屋檐下,看着那漫天纷纷扬扬的落雪。(请使用访问本站)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还是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雪。雪落在手心,渐渐化为一滩水。
飘落。
他的心仿佛被人捏着,透不过气来。
这便是飘落吧?纵然已经落在手心,终究还是会化为无形,最后,连那一点点湿痕都会风干不见,只余那一分触感,永生留在记忆中。
鸡刚叫过一遍,清宁便起了身,打开门一看,又是漫天纷飞的大雪。她昨夜本就没有睡好,此刻见了这样的雪,心中的那股忧虑更深了一层,顾不得许多,匆匆穿戴好御寒的衣物,拿了一把伞便走出了房门。
此时庵中众人都尚未起身,只有她一个人穿行于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很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