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筱光摇摇手指头:“绝对不够。”下定决心似的坚持道,“我回家换套衣服再过来。”
她转过身替方竹把零食都收在病床旁的柜子上,一样一样地摆好。在她弯腰的时候,方竹看到了她裙子上的不妥来。
她说:“阿光,你还是回去吧!你今天不适合在医院过一晚。我真的不会有事,这里这么多病人,还有陪夜的家属,能出什么事?”
见她如此坚持,杨筱光也就没再同她坚持,她今日不巧“大姨妈”造访,弄得裙子上一塌糊涂,确实该回去休整的。只是仍旧十分担心方竹,她转了转脑子,避开方竹去走廊上打了个电话,随后再进来照料好友吃好八宝粥才告别。
杨筱光离开时,方竹看着她的背影,其实恋恋不舍。本来伤痛时候最希望有人在身边陪同安慰,可她又想,这些年自己已经经历惯了,尤其在现时不能多烦老友。这一夜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的。
这一晚的病房内又凉又阴,病房内躺着的大半是老人,有儿女陪着。可老人和儿女又没什么共同语言,只是各自沉默,昏昏欲睡。
方竹病床的对面就有一对父女,他们时不时说两句闲话,只是父亲和女儿的思路明显不在一条路上,各说各的,说完以后没有什么好说,陪床的女儿就把手搭在父亲的病床床沿上打盹。
方竹看到那个老人用没有吊点滴的一只手轻轻拂了拂女儿的发。
她扭开头,闭上眼睛,想着快快熬过这一晚再说。
半睡半醒之间,好像有人走了进来,就停在她身边,轻轻摩挲着她的头,气息中含着冷,可又感觉温暖,还那么熟悉。
她翻身醒过来,以为眼前是虚幻。
何之轩拨开她额前的发,就坐在她面前。
他眼中的她,小小的脸,凌乱的碎发,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都是寂寞。他在许多年前见过这样的她。
她望着他,仿佛他不是真的,她甚至不敢开口说话,就怕一切仍是梦境。
于是他轻声对她说:“方竹,睡觉。”
于是她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地,呼吸重了起来。她累了,睡得极沉。
他披着西装,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一块儿入睡。
方竹在分明伤痛着的夜里,睡得格外安稳,没有做梦,也没有失眠,醒来时,天已经光亮了。
她环顾四周,晓得昨夜不是梦境。何之轩就坐在她身边,穿着昨夜的西服,头发很乱。床头柜上放着冒着热气的白粥。
迟疑着,她道了一声:“早。”
何之轩把她的床摇起来:“先刷牙洗脸?”
这是清晨必须要做的,方竹举起缠着纱布的双手。
何之轩说:“我带你去。”
方竹为难地看着他。难道不得不让他来伺候吗?
何之轩已经站起来掀开她的薄被,拿了一双医院发的拖鞋放在床下。他在等她下床。
他们是病房内最年轻的一对,其他的老年人、中年人含笑看着这对年轻人。男人细致地照顾着女人,在他们眼里,以为是恩爱的情侣或夫妻。
方竹不欲被人这样瞅着,都是陌生人,更不便于解释,她不能同何之轩在这种小亊情上僵持。
她翻身,先把双腿挪下床。何之轩蹲了下来,把拖鞋穿到了她的脚上。
她孩子一样举着双手,不知所措。
她曾经娇气地让何之轩为她穿过鞋,享受作为他妻子的福利。可现在的她没有资格再享受这项福利。
但是何之轩已经把她扶下床,随手把床头柜上的水杯,牙刷,牙膏,毛巾和洗面奶拿好。
他准备的真是齐全。
病房区的中段有个公用的u形盥洗室,供病人和家属洗漱。环境不是很好,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地上还有水渍。唯一的优点是水槽上方安了一圈镜子。
何之轩牵着她的臂,引她站到一处空出来的水龙头处。他用水杯接了谁,把牙膏挤在牙刷上,站在她身后。
方竹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何之轩,他抬着手臂把水杯送到她面前:“我帮你。”
方竹下意识伸出双手,想要自己动手,但是镜子里的自己双手上的白纱布让她放弃。她任命的张开了嘴。
在何之轩的帮助下,方竹好像回到了幼儿时期,刷牙洗脸都必须由别人帮助完成。
进进出出的人好在因为在医院待着,看到类似的情景太多,已经见怪不怪。这减轻了方竹的羞窘。
他帮他来洗脸时,她低着头,对着水槽。他的手抚摸到她的面上,揉着洗面奶,小心翼翼地,轻轻地为她做面部按摩。
熟悉的掌心的温度再度烙在自己的面颊上,久违了的情景和气息,让她紧张的肩膀无法放松,但是不得不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托付给他。
整个过程十分十分折磨人。
终于一切结束。他们回到病房里,何之轩端起那碗白粥:“张嘴。”
方竹避开:“你得去上班了。”
他没有答,把盛了一勺粥的勺子递到她口边,她没有办法,只好一口一口被他喂着吃了。等到一碗粥见了底,何之轩才说:“出院后,你去我那边住。”
方竹想要开口反对。
何之轩的眼神有点冷:“这种时候你别躲废话》”
她还是怕他,最早认识他开始,他的眼神一发冷,她就怕他。他们初相遇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态度,他让她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方竹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那样不方便,你也是要上班的人。”
“我请好了保姆,今天会到我那儿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