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轩没有回头,他正认真地看着灶火:“工作合同已经结束了,公事公办不算半途而废。”
方竹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他们家又出什么事情了?”
“齐老师得了淋巴癌。”
方竹用手掩住口。
“李总忙着照顾齐老师,顾不上李晓。”
方竹重新负担起带着李晓吃饭做功课的任务,就在那天吃了何之轩一顿饺子后。
在那天,方竹首次领略了何之轩那手包饺子的好手艺。他拌的韭菜香干猪肉的馅鲜香无比,让两个女孩大快朵颐了一顿,把饺子扫了个精光。
饭后,方竹颇不好意思,但李晓是小姑娘,没有穷讲究,直叫:“下次我要吃虾仁鸡肉的。”
何之轩摸摸李晓的脑袋。方竹知道他答应了小姑娘。
吃过了晚饭,何之轩让李晓在房间里做作业。
方竹问:“李总几点来接她?”
“老李天天在医院里忙,让别人接她回家睡觉。”
方竹知道这个“别人”指的一定是纪如风,这对李晓来讲,是太过于难以接受的现实,难怪她情愿黏着何之轩。
方竹替李晓伤悲,也生了些不平之意,更是在想,何之轩才参加工作,一定忙似陀螺,自己或可帮他减负?所以她做下决定,对他说:“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继续当晓晓的家教。”
何之轩正在洗碗,听了她这话,手上的活儿停了一停,然后说:“目前晓晓家里的情况是暂时的……”
方竹听出他的话里有拒绝的意味,于是打断了他:“何之轩,我可以帮晓晓,暂时照顾她、陪伴她,让她忘记成人世界的那些污糟事。我和她很要好!”
何之轩转过头来,笑了笑。
方竹认定他在笑话她孩子气一样的话,上前一步,接着说:“你不要笑,你认为我是一时冲动是不是?”她几乎冲到了他面前,“告诉你,不是。我很喜欢晓晓,给她做家教拿酬劳让我有成就感,照顾她不拿酬劳也让我有成就感。我不是不负责乱拍胸脯的人。”
一片痴(30)
她把话讲得又急又快,仿佛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何之轩把手上的水甩干擦净,才同她说:“方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方竹却紧接着说:“我没有误会。我知道我跟你说我喜欢你让你很讨厌,我自说自话跑到这里来也一定让你很讨厌,我还抢过你应得的名誉让你更讨厌。我知道在你眼里的我浑身上下只写了两个字—‘讨厌’。”
何之轩终于忍不住,竟然哈哈大笑出来。
方竹皱着眉头,愈加气愤,好似自己活像撒泼耍戏的猴儿。她管自冲着已端坐在何之轩的小亭子间内的李晓问:“晓晓,明天开始跟着姐姐吃饭怎么样?”
李晓欢悦的声音马上传出来:“太好啦!小何哥哥老是加班!”
方竹转过头,得意扬扬地冲何之轩扬扬下巴。
何之轩摇摇头:“方竹,你太冲动了,你总得让我把话说完。”
方竹咬咬嘴唇。
何之轩说:“我不是李晓的家长,不能代她的父母做决定。她爸爸说过过两天会请保姆带她,这是我刚才想回答你的话。”他顿了顿,又说,“虽然我们都同情她的处境,但是很无奈,我们没有办法解决她的问题,更没办法越俎代庖。”
方竹噘一噘嘴。确实是自己冲动了,但是年轻的冲动虽然莽撞,却并不是一时的义气。她望牢何之轩,一字一句地说:“何之轩,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是认真的。当然,你有不喜欢我的权利,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就当我自作多情吧!不好意思给你带来困扰了。”
她讲完,还对着何之轩鞠了一躬。
恰有石库门内的邻居进屋,瞅见这情形,笑道:“小何,和女朋友吵架呢?”
方竹闻言大窘。如此直白的话不但大胆地讲出口,还教除了何之轩以外的人听了去,真真丢脸至极。她实在不好在此地久留了,也不同陌生人招呼,更不同何之轩招呼,连句“再见”都没留下就迅速逃离现场。
事后,李晓还抱怨了她,讲她“不够义气,连个招呼都不跟自己打就走了”,但又神神秘秘地说:“小方姐姐,你取得了阶段胜利,那个女人不来找小何哥哥啦!”
方竹没好气:“关我什么事。”
鼓了这么久的勇气已经一泻千里。何之轩应当是真的无意于她了,所以她的青春爱恋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独角戏。虽则如此,说尽的无用之语,出尽的意外之丑,却让她毫不后悔。
也许这才是烈火青春的最好注解?
方竹不得不承认,虽然事已至此,她对他仍有眷恋,以及遗憾。
她带着李晓去吃麻辣烫,老板奇怪地问她:“有一次跟你一起来的男同学呢?”
她对老板叹气:“老板,你别这么八卦。”
李晓看出她碰到何之轩的话题就心情不佳,也就不像以前那样唧唧喳喳多言多语了。
方竹恨恨地在碗里放了很多辣,辣到自己满头大汗,忘记面对何之轩的挫败为止。
一片痴(31)
她不住对自己说,世界上不光只有追求爱情这一桩无聊事情可做,她更应该用心照顾李晓这个需要她的小学生。
她带着李晓做功课、吃晚饭,还带她去公用浴室洗澡,每晚在九点准时把她送回家里睡觉。李润终究没有让纪如风登堂入室,还是请来保姆照看女儿晚间休息。
保姆见方竹这个家教这样落力,偷偷问她:“你拿几钱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