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宁呆了半晌,耳畔只有飒飒风声,但觉这句话在风声之中更加鲜明而响亮。
“爷爷就这样买回了‘大亨壶’?”
关止紧握她的手:“可不是?那个日本鬼子说他是土匪。”
蓝宁想象了一下那个情形,“扑哧”笑了出来,她摇头:“我无法想象。”然后又说,“日本鬼子肯把东西还回来,太意外了。”
“爷爷年轻的时候是双枪大队长,堪比李向阳。”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两人一齐笑起来,但关止笑声有异,不那么畅快,也不自然。是什么阻碍了他一贯的乐观爽朗?
蓝宁咳嗽了一声,把话题岔开去:“好久没回来了,如果可以,我还想再念一回大学。”
她拉他坐到自己的身边。关止往她面颊亲了一亲:“我可不想,我都没从这里毕业。”
“关止,你为什么不在这里念完大学?”
关止还是微笑着答她:“没兴趣的专业再念下去,不得辛苦死?那时候还没专业调剂。谁知道过了几年就有了,早知道我晚生几年了。”
蓝宁望着他笑,他似乎是恢复了一点精神头,讲话又可以半真半假,说一半留一半,让她难以琢磨却又可以琢磨出一点什么来。他就是个这么不着调不让人琢磨出来的人。
关止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搀着她站起来。
“我们走走。”
他们绕着校园花园的小路缓缓步行。
蓝宁说:“真想回到大学里重新来过。”
关止却说:“我可不想。”他抓紧了她的手,“虽然一切都在变,但是前进总比停止强。”
手心之间的温度,温暖而体贴,这是她真实拥有的。蓝宁被动地握得很牢,也开始觉得挺好。
对,前进总比停止强。
她靠紧关止,关止也有所觉,伸手臂揽她更牢靠。
关止笑说:“这样就挺好,等你习惯了,大约会离不开我,我要是离开一阵怎么放心的了你?”
任何寂寞无助的时刻,都有亲人为伴,总是很好的。
但蓝宁对关止的老神在在生气,她同他拌嘴“那可不见得,说不定我有更好人生。”
关止转过头狠狠吻住她,让她只能在他怀内喘息。
其实,蓝宁没有告诉关止的是,在今天之前的许多年,她都没再回过母校,她当时想,在这里熟悉的风景里,最后只能够一个人凭吊,拖泥带水,凄惨荒凉。
她既然走出了校园,就要迈开步子,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一入江湖这许多年都不曾休息,那些不解那些迷惘和那些无奈,都是红尘沿途的风景,不论美丑,经历一番,唏嘘一番,原来觉得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但如今一个折回,抓牢身边人的臂膀,终于可以歇上一歇,理上一理,整顿一番,撩开心上尘埃,再度提出气势上路。
她不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到底会怎么想,她同他稍稍分开,一仰头,就能看到他眉头眼角不曾流露过的倦意和伤感。她想,她扶牢他手臂的时候,她也可以当他的支柱的。
蓝宁伸出手臂,环抱住关止的腰。两人并肩,一齐走出了校园。
蓝宁在之后的几天,利落地处理公事,希望抽出周末时间去医院陪伴关山,虽然王凤还是坚持孩子们去干孩子们的事情。关止最近也不曾去医院了,他仿佛很忙碌,每日归家都很晚,蓝宁已然入睡,也没有时间的空当留出来夫妻二人叙话。
万丽银和蓝森抽空去了医院一趟,回来之后万丽银打电话对蓝宁讲:“你婆婆是个好媳妇,人前人后伺候着,倒比他们家两个婶婶干得多。她不要你们去,是怕你们受累。”
蓝森不是会讲他家是非的人,只对女儿讲:“有时间多帮帮你婆婆。”
蓝宁默默听着,在电话这头不住点头。
“利华美洁”的招标会放在周末,原因无他,因为对方董事会内有高层抵沪希望旁听。客户需求需满足,罗大年同罗曼也调整了时间。提案将由罗大年亲自出马讲演,他还到蓝宁办公桌前亲自问她:“你这一回出尽心力,应该一起去的。一起去吧?”
蓝宁微笑摇头:“我得去看看爷爷。”
罗大年也听说了关家最近的情况,能够理解蓝宁,还说:“等案子完了,你请一个长假吧!”
不巧蓝宁有了电话进来,罗大年转身离开。
电话是陈思打过来的,她不知从哪里也听说了关山生病的消息,在电话里慰问了一番,未了,用迟疑又顾虑的口吻叹了一句:“关老爷子这一病真是不巧。”
这话内藏住蹊跷,蓝宁疑惑地抓紧话筒。她想马上就追问陈思这话里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陈思并不是存心卖关子,而是在思忖如何讲出这番话。所以蓝宁还没发问,她便先说了:“我有别家媒体朋友说,他们得了些线报,前一阵向证监会稽查大队去核实是不是查过刘先达在去年年初牛市的时候幕后操纵几家上市公司的股价,稽查大队的回答模棱两可。”陈思顿了一顿,才又对蓝宁讲了下去,“稽查大队可能还查过‘美达’的财务顾问关冕。”
蓝宁吃惊。
陈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听说关冕以前为其他公司引入外资海外上市,把国内优质资产装到海外上市公司去,海外公司背后的控股公司依然是国内公司的这些人。包括他自己都名列这公司的股东之一,有时还有他的父亲和叔叔的名字。”
天,蓝宁差一点叫喊出声。
这实在是一个可怖的讯息,让她不自禁要颤栗。她几乎马上问:‘坯有谁会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