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荣幸能够把中国的国宝送回家,恭请国宝主人。”
他的态度诚恳而且卑恭,感染观众齐鼓掌,为他迎接国宝的主人。
在如雷的掌声中,蓝宁几乎是立刻就原谅了她原先心里无法原谅的一切,包括严宥然的报导,以及那一个让她不情愿沾惹的展览。
关山轻轻推了一把邵雪瓯,笑着催促她:“快去吧!”
邵雪瓯百感交集地点点头,跟着关止走到台上,从山田武治手里头接过这份尊责的生日礼物。司仪将话筒放到了她的面前,她还看到台下小辈们把准备好的生曰蛋糕揭开了盖子,蓝宁同王凤预备点燃蜡烛。
邵雪瓯的眼有些湿润,她捧着沉重的国宝,想要开口讲话,然而开口的却是一声惊呼:“老关!”
二十一
关山在慈善晚宴上头昏倒了,有救护车迅速抵达,送往二军大的附属医院,关家相熟的主任医生通知——关山的肠癌已是晚期。
关家一下兵荒马乱了,不是因为老人病重难以援手,而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小辈知道老人得了癌症。尤其主任医生凝重地讲:“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邵雪瓯站在最前面,听完这一句话,转过身来对众人讲:“你们都回去吧,陪夜的事情会有妥善的安排,大家不要耽误工作。”
各家长辈自当各有表现,尽孝尽力,都分属应当。轮到关止同蓝宁这一对最小的,反倒无事。
王凤让他们先回去,关止往关山病房门前站了一阵,伯父辈们还是陪着邵雪瓯在病房内的外厅听着医生的告诫。
关冕过来唤关止离去,关止摇摇头。
关冕讲:“老大已经走了,这里有爸妈他们,我们白天再来。”
关止突然问关冕:“爷爷什么时候得病的?他怎么什么都不说?”
关冕脸有悲伤之色,拍一拍关止肩膀:“咱们家老爷子你还不了解?根本不是个愿意示弱的人,刚才大夫讲了,他老早就来看过毛病,可他竟然没说——”
关冕突然哽咽了,一个大男人,捶了关止两下肩膀,被关止握住手。
“咱小时候,他揍起人来那么有力气。”
蓝宁别一个头,这里的走廊十分安静,是能够欣赏窗外美好月色的环境,可她的心,七上八下,让她无法欣赏出这月色是否美好。
她只是静静立在一旁,由关止兄弟两人互相倾泄悲伤。
隔了一会儿,蓝宁问护士要了一次性杯子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们兄弟俩,可是关止手下一滑,杯子跌落到地上,水流到病房门前的地毯上头,湿痕恰似泪痕。
关止皱着眉头,眼睛忽而红了,对她讲一声:“对不起。”
蓝宁弯腰捡起了杯子,对他们兄弟俩说:“我们先回去吧!”又渴盼问一声,“好吗?”
这一夜蓝宁根本没有睡着,她劝说关止兄弟俩回家,回家以后关止格外沉默,似有满腹心事,就是没有同她讲话。
她也不知道该怎样讲话,当关止不再嬉皮笑脸,蓝宁忽而恐慌。
这恐慌是猝然的,就像关山的病,排山倒海压过来,原本该是期盼的圆满的心一下被压垮。
蓝宁洗脸的时候,对着镜子里自己不甚精神面孔发呆。
关止此刻一个人在他的房间里,他房间里没亮灯,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蓝宁把脸洗完以后,走进了关止的房间,黑暗里,关止似乎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她向前走了两步,又迟疑了,她想,她在于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这才是最困难的问题。
蓝宁摇摇头,退出了关止的房内,为他关好房门。
其实里头的关止翻了一个身,将手臂枕在脑袋底下,望着蓝宁轻手轻脚的模样,宽慰地笑了—下。
“时间维度”礼拜一上午的项目例会照常进行。
信息部的头头将—份调研报告作了—个汇报,是关于全市菜市场产品分类的调研。这份调研蓝宁并没有公开,只是和罗曼私下沟通以后,向信息部下达的指令。信息部用了两周时间完成了这份报告。
蓝宁代表信息部,将调研目的明确重申。
“这一次我们的对手都很强,他们在渠道策划上一定各出奇谋,以祈夺魁,所以—一”蓝宁顿了一顿,看向罗大年,他的表情是鼓励她说下去的,她就继续说下去,‘我们也应该有更具吸引力的方案。”
罗曼为蓝宁打开他们精心制作好的ppt,他们将方案言简意赅地用图形表达,方案重心并非建议“利华美洁”针对分销商抑或终端客户再做促销,而是直接建议其在市民菜篮子生活密切相关的菜场建议点对点的销售模式——建立调味品连锁店。
这个创意一提出来,根本不出蓝宁所料,几位企划和销售就炸开了锅,不待她继续讲下去,他们便纷纷议论开来。
“‘利华美洁’从来不做终端生意,他们怎么可能接受这种模式?”
“这形同要他们为此投资一大笔钱去开店,他们肯接受吗?”
“没有一家4a会建议让‘利华美洁’从事他们经验范围以外的业务吧?”
蓝宁没有开口讲话,她坐了下来,容这些同事讨论了一个痛快。
他们讲的都很有一套道理,都是他们从事这一行多年的经验,都不可以说有错,而且都是站在公司的立场发表的见解。
她能够理解,也能体会。因为她的提案确实冒险。罗大年用手指敲着台面,显然也是在思索。
罗曼在这个适当的时候,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议论的声音稍停,蓝宁定一个神,调整了一个神态,是神气地,充满了信心地,她继续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口吻笑着讲:“当所有的竞争对手都把目光放在篮子里的时候,我们看到篮子外面,也许可以采到更好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