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生喝了一半就冲出去了。其他人才回过神来,然后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菜的吃菜。
“看不出来你火气还那么大。”倪真在苏紫耳边说。
“她看不惯我这个隐形人抢了她班花的风头。”苏紫说完继续埋头吃菜。
“也亏得你还肯陪她玩。”倪真偷揶她。
“活跃气氛嘛,人人有责。”
聚会结束的时候,班长殷勤地要送苏紫回宿舍。苏紫笑着摇了摇头,跟倪真两个手拉手地走了。
“喝酒的感觉真好。”此时的学校操场,夜阑人静,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苏紫喝了酒,正值微熏处,更觉得夜风吹着很舒服,话也便多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倪真在操场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小时候吧,从小跟曾祖父一起生活。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用筷子蘸着酒给我喝,那时候我连话都不会说呢。后来大一点了,就开始偷他的酒喝。”苏紫想着小时候的事情,又笑了。
“你真好,从小到大我连一滴酒也没沾过。在家的时候,父母不让喝,后来谈恋爱了,河马也不让我喝酒,说什么女孩子喝酒不好。”
许你一个成全(4)
“那你跟河马是怎么认识的?”换作在平时苏紫断不会主动问起对方的隐私,也只有趁着酒兴,女孩子的天性便显了出来。
“我们是初中同学,那个时候我刚读初一,他读初三,一直追我,但我没有答应。”
“早恋,绝对的早恋。”
“才不是呢,我们真正确立关系其实是在大一。虽然高中的时候我去过他参军的部队看过他,但在大一之前我们之间都还是朦朦胧胧的。”
“大一?不会吧?”
“真的。就是大一到学校报道的时候,他送我来。虽然家是在c城,但学校在南,家在北。第一次过集体生活,很不习惯,也很排斥其他人,根本不爱说话。后来终于熬过了军训,一个月后我回家。一下车,我就看见他蹲在车站那里等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因为之前我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到家。说出来不怕你笑,我一看见他,我当时就哭了。”
“觉得见着亲人了?”
“对,就是那种感觉。很奇怪吧!或许长久以来我习惯他在我身边,但自己一直不敢正视这段感情,一是觉得自己太小,二是觉得感情是件太不可捉摸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呢?可当时我一看见他,就在想,其实你明明就喜欢他,就已经习惯这个人的存在了,为什么还要拒绝呢?”
“幸福啊!”苏紫伸了个懒腰。
“那你呢?”倪真侧过头看着她。
“我?我不幸福。”苏紫不能适应由人到己的落差。
倪真没有追问,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初中那三年在我的记忆里是一片灰,灰得看不见别的颜色。”很久很久以后,苏紫才缓缓地开口,“那一年,我没有考上重点初中,被分配到了我们那里最差的一所中学。上学的第一天,我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那个时候还没开始发育,自然不知道要穿小背心什么的。因为我的分数最高,老师叫我当班长,分配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黑板上写课程表。
我记得自己搭着一个板凳站在讲台上,突然下面就有一阵笑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我扭过头,他们又都不笑了。等我一转身对着黑板,笑声更刺耳了。我知道他们是在笑我,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想当时我的脸已经红透了吧,突然有个男生就大声叫着说:不知羞!居然不穿背心!然后又是哄堂大笑,接着又是那个男生在叫:她的内裤是白色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扔下粉笔我就跑了出去。
许你一个成全(5)
这是我开学第一天的经历。从那以后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穿过裙子。开学之后,那个男生动不动就找我麻烦,不是扔我的书,就是上课的时候拿纸团扔我。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或许这只是青春期的男孩的恶作剧。但对我而言,这不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而是我沉默的源头。
我还记得有一次,他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十几级的楼梯我滚了下来,躺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后来我记得有人跑过来拉我,所有的委屈和愤怒终于抑制不住了,我狠狠地咬住那只想要扶我起来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了下去。放开的时候,我终于哭了出来。抬头一看,竟是推我下来的那个男生,他的手被我咬得鲜血淋漓,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跟他的关系经过那一次以后更加地恶劣了,他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我,而我只会越来越沉默,从忍受到麻木,很长一段时间,或许是一年又或许是两年,我没有在学校里讲过一句话,除了老师的提问。
但那个时候,我开始养成一种恶习。每次觉得委屈想哭的时候,我都抑制住自己的眼泪,然后拿出一把小刀,往自己的手背上割,先是一道很浅很浅的口子,接着又往上面划一次,然后就会看见血珠一颗一颗地沁出来,然后慢慢地成为一滴,就凝结在手背上,将滴欲滴。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就拿出一张卫生纸,往还没有来得及凝结的伤口上划上重重的一刀,就把血滴在纸上,看着纸一点一点地染红,然后沁满了那夺目心惊的红,觉得心又平静了。”苏紫沉浸在回忆里,这段鲜少出现的年少片断又一次犹如昨日重演,她看着一个个子矮矮的女生穿着一身深棕色的大衣走在操场旁边的马路上,而天空是一片压抑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