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直以来相对独立自由的一些报馆,则对梅季和军方的示好表示了谨慎的欢迎——这个时候,一致对外才是最紧要的,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
长期以来只谈风月的那些街头小报,更是捕风捉影,写的那是精彩绝伦,基本分成了四个版本:
西施版,认为欧阳雨为了阻止政府和七国发布联合声明,不惜牺牲色相,引诱梅季,而梅季果真如吴王一般,不爱江山爱美人,不惜为了讨好佳人,公然和代总统对抗;貂蝉版,认为欧阳雨受不明势力的掌控,意图挑拨梅季和代总统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杨贵妃版,认为梅季在审问学生领袖时,对欧阳雨一见钟情,为讨佳人欢心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无关政治,只因风月;王昭君版,认为梅季本来有意拒绝七国联合声明,三大校为了争取一切可能联合的对象,不惜行和亲之策……
总之是描绘的有声有色,有鼻子有眼,从政局杂谈到鸳鸯蝴蝶,应有尽有。
可惜现在的欧阳雨,只想知道江苏督军府的版本,她知道,这一天迟早都是要面对的,可她还是忍不住的希望这一天晚点到来,一连几天都没有从江苏来的消息,她只能靠每天下人送来的《京华日报》知道外面的形势,今天的报纸送来了,她还没来得及摊开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梅季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近了,她抬起头来,颇有些讶异,陆军总长不是应该很忙的吗,看他每天晚上书房的灯都要亮到二更就知道了,今天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尽管讶异,也只是以眼神相询,不料梅季阴着一张脸,从上了楼梯拐过来之后就直直的盯着她,让她甚是疑惑。
“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吗?”
欧阳雨有点发蒙,接着他的话不自觉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真是小瞧了你”,梅季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将攥在背后手中的报纸摔在她面前:“你究竟目的何在?”
“你父亲还真是煞费苦心,为了用这一招美人计,不惜把你折腾到监狱里去!难怪你在军部监狱里也安之若素,原来早就有恃无恐,警署的方靖仪根本就是你们江苏督军府的一条走狗!你一进宫把马群方弄下台,二进宫就把目标对准了我梅季是不是?”
欧阳雨满脸诧异,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梅季忽地笑了起来:“事到如今你还要装下去吗?你可以功成身退了,我梅季没有为难女人的习惯!你父亲和你哥哥今天暗地里捅我的这一刀子,算你们有种,只怪我急于求成,才着了你们的道……不知道你下一回再要出击的时候,目标是谁呢?你父亲倒真是舍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是不是?”
他双手背在身后,紧攥着手心,压抑住自己冲上去掐断欧阳雨脖子的冲动,原来美女蛇可以长成这副模样,他恨恨的想。
他自问也算是万花丛中过了,没想到在欧阳雨这里失了手,他分明还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居然先被这个看起来清秀文弱的学生给连下数城——传出去只怕要笑死人吧?更可笑的是,他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没有人知道他现在陷入了怎样骑虎难下的境地,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真恨不得扼断她那看起来雪白的颈子,撕开她脸上这一层清秀的面具,看看这张充满着青春活力的面孔下来,藏着怎样险恶的用心!
方秉仁昨天从上海到北平来,在颜如玉那里呆了一晚——方秉仁的家庭是绝容不得颜如玉这样的出身的,所以处处都要他帮忙打掩护,作为回报,方秉仁不时为他提供江南诸省的消息。今天一大早方秉仁就通了电话来找他,知会他方靖仪可能是江苏方面的人——方靖仪的原配和欧阳履冰的二姨太数年前似乎有旧,也难为了方秉仁连这些陈年旧事都能翻出来,方靖仪的女儿,嫁到了安徽,顺着婆家查下去,也是和江苏方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方秉仁因为长年在北平和颜如玉厮混,瞒得住外人,到底瞒不住方家老爷子的眼线,上个月被家里十万火急的催回去,昨天才得以脱身,和颜如玉一番小别胜新婚之后,立即将自己这段时间在上海收集到的情报知会与他,其中最紧要的就是和方靖仪有关的,方秉仁告诉他这些,不过是例行的公事,备他日后查阅而已,不过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心底当时一惊,许多原本存疑的事情,一件一件的串联起来……
警署的上一任司长马群方因为年初的学生运动下台,方靖仪走马上任……方靖仪显然应该是知道欧阳雨的身份的,却在欧阳雨移交到军部后并不知会他,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他差一点就要被蒙在鼓里,让她和她的父兄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知,甚至于,在得到方秉仁的情报,他派人将那一摞一摞的卷宗送到军部详细查阅之后,确证方靖仪绝对和江苏方面脱不了干系后,他还在找各种理由为欧阳雨开脱。
也许方靖仪并不认识欧阳雨,所以在欧阳雨冲撞了他之后迅速的将欧阳雨送到了军部的监狱,毕竟——那是一个修罗场,万一欧阳雨就出不来了呢?
可是,他要怎样解释,欧阳北辰自始至终连一个询问的电话都没有过的异常行为?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知会他欧阳雨是欧阳履冰的女儿,为什么这件事是马群方转达给郁廷益的,为什么方靖仪和欧阳家有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把欧阳雨往军部监狱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