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什么保证?还是你认为到这个时候,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s城的局面已经发生变化,你之前选择的合作伙伴并不可靠。在中国,与其选择跟一个随时都有生命威胁的地下势力合作,还不如选择跟政府合作。你得到的好处会比你想象的多很多。”
“yoyo,你这是在劝我不要对陆东皓动手吗?还是那个中国女巫又跟你说了什么?”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判断,你可以亲自去一趟s城。你是商人,你知道放川子姐离开是比用她做筹码更划算的一件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女人吗?女人就应该乖乖地躺在床上而不是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头一样,把自己弄得像个未来的预测家。那个永远正确的野心女人已经死了,yoyo,我不想你是第二个。”
“aro,死亡并不能带来平静。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他试图在其他男孩身上寻找过类似的味道,但是没有,没有干净的属于午后阳光的味道,即使有,也跟自己记忆中的味道相去甚远。
死亡的确不能带来平静,但死亡可以给很多事情画上句号。
陆东皓的死亡,像是一个仓促的句号,画在了白昭精心设计的局上。无疾而终。
他最近常常想起故事的最初。
记忆里有祠堂里香烛的味道,有少年身上带着午后阳光的干净味道。或许真的回到初见,不过只是两个少年的相遇。但因为随后而来排山倒海般的故事与记忆,才让这样的初见染上了杂色。
只有《红楼梦》才会用那样轻佻而又传奇的笔法诉说所谓的命中注定和一见钟情。
其实,生活哪里来的那么多话本。
他只是跟随,然后习惯,然后上瘾。
他是陆东皓的影子,但换一个角度讲,陆东皓又何尝不是他的另一种生命?
十五岁的陆东皓在长白山打山跳,追野猪,拉弓射枪,他帮他设套,带着守山犬被野猪追得漫山跑。
长白山的人信奉海东青。
其实一鹰一隼,又何尝不是形容陆东皓与他?
懂得拳脚功夫的人都会练内息。陆东皓练太极,他练八极拳。陆东皓常常说他练外家拳的人居然吐纳养生之气比他的修为还要深。那是因为陆东皓不知道,爱是一种比吐纳呼吸还要深层的修行。他倘若学不会掩饰就没有资格继续做了的影子。
爱是一种生死相护,渐渐变成人的一种本能。当子弹呼啸而来的刹那,身体会先于理智做出反应,而他从来不会在跃身的那一瞬间产生丝毫的犹豫。他的身上有许多伤痕,尤其是后背,纵横交错的斑驳伤痕并不只是一种军功章般的荣誉,那是每一次奋不顾身之后换来的心灵短暂的平静。
只是,隐秘禁忌的种子会破土,会发芽,会像囚笼中的野兽,会像被豢养的冰原狼,总有一天,它们会冲破藩篱,露出最锋利的牙齿和狰狞的真身。
他试图在其他男孩身上寻找过类似的味道,但是没有。没有干净的属于午后阳光的味道,即使有,也跟自己记忆中的味道相去甚远。
曾经有一个男孩子,大学刚刚毕业在酒吧里做dj,或许是因为刚毕业的缘故,他的身上还带着一股不知世事的娇憨和莽撞的天真。
这样的男孩,会让他想起很久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片断,那个骄傲而又倔强的男孩是如何心有不甘地被送去国外读书,又是怎样用自己无比幼稚的举动反抗家长的束缚,这样的回忆让他觉得温暖。但是一夜过后,他就被现实淋得满身泥泞。他能控制的、能追寻的永远是忘记里的那个男孩,但事实上,曾经的男孩早忆成了如今不可不可战胜的男人。那是一个他只能默默站在身后守护,仰望的背影,不可企及。他甚至没有那个酒吧dj男孩的勇气,在抚摸他疤痕累累的背部时,还能熟视无睹地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最后,他在这三个字面前落荒而逃。
因为承受不起,因为无以为报,也因为心有所属。
他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到底是怎样的,虽然报纸、杂志、网站,人们开始逐渐对这样一个群体释放宽容,在好奇的同时报以理解。但这都统统与他无关。
他不是所谓的同性恋,他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死了。
死了,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他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死亡,他也濒临过几次死亡。
在被一群人殴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在被人暗算扼住脖子无法呼吸的时候,在身受重伤失血过多的时候,在无数次昏迷之后,他都想过,会不会下一次就再也不会醒来。他甚至在保险柜里写了一封信。
他想,总要为随时而来的死亡做一些准备,他要留下些什么,在生前无法言说的秘密,在生前无法拥有的人面前,他应该用死亡作序,告诉他一些什么。
他曾经有一度沉溺于这样的幻想中,他构筑了无数的细节,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男人在他的墓碑前读那封信的表情,震惊,沉痛,当然,不会有眼泪,但他应该会狠狠地抽一口烟然后再灭掉。他要用死亡在他的心里种上种子,真正成为他的影子。
他甚至还恶趣味地想起,在他死去很多年后,那个男人会在清晨醒来的时候,无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然后有片刻的恍然,最后黯然地穿上衣服,离开房间。走出房间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独,因为再也不会有人无声无息地跟在他的身后做他的影子,而他再也不会把后背露给除他之外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