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我跟着我的父亲去了长白上。带我们进去的是当地一个小村寨的猎户,我亲眼看着他的那条狗跟一只足有三百斤重的野猪厮杀,也正是因为那条狗,随行的一个人才用弓箭射死了那只野猪。当地人叫那些猎犬守山犬,他们敬畏守山犬远比敬畏真正的长白山猛虎还要虔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因为它比老虎还要厉害。”
“可以这么说。后来那个猎户死了,被自己养到那条狗活生生咬死了。”
“发狂了?”
“我还记得当年那位猎户在教我们狩猎的时候说,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山里的那些畜牲。事实上,守山犬也是畜牲。”
“被自己人出卖的感觉并不好,陆先生,我懂你的意思。”符将军自以为了然地笑了笑。
“符将军,我的话,不仅仅是这个意思。”
符将军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身对那个一直虎视眈眈盯着陆东皓的保镖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陆东皓看见那个男人临出门的时候恨恨地盯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一笑。
“那个道理我一直铭记于心。从未忘记。因为那个猎户死得很惨。符将军,一个人既然很早之前就明白了的道理,你认为他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什么意思?”符将军这才意识到陆东皓话里有话。
“我从来不擅长允诺,因为诺言往往是因为缺乏行动力的人在言语上的一种伪装。所以,就像当年我带给你的惊喜一样,你只需要看着,看着就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惊喜了。”
陆东皓在这块连卫星地图都扫描不到的地方待着,总的来说,日子并不坏,如果忽略五米一岗的看守他的武装分子的话,他或许真的会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热带风景。三十年如一日地制怒练气,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毛头少年,懂得以静制动,懂得在言语之间给符将军下一道净制,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正式因为这份看破生死的豁达,一副永远处变不惊,胸有成竹的神情终于成功地在符将军的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以为他真的留有后招。而所有渔翁得利的故事中,贪心的渔翁总是想等到最后,而自以为占尽优势的渔翁当然不缺乏这短短几天的耐性。
所以在同样普通的黑夜,这些虽然端着枪,但心里早无任何戒备的武装分子迎来了最诡异的突袭。
说到诡异,一是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警察能够摸到这里,甚至在不惊动方圆百里的暗哨的情况下;二是他们就像突然从地底天上冒出来的天兵,把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主动是一场一面倒的战争。符将军从睡梦中惊醒,只来得及看见远处罂粟田里耀眼的火光和兵工厂传来的爆炸声,然后就被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用冰冷的枪支抵住了太阳穴。
“才猜?”符将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保镖,突然想起陆东皓说的那句话,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后背露给那些畜牲,即使它看起来是条忠心耿耿的狗。
“义父,得罪了。”这个叫才猜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符将军,甚至连枪口都没有移动一分。
“条子。”
才猜没有说话,但沉默代表了他承认符将军的猜测。
呵,谁能想到呢,一个卧底竟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跟在一个大毒枭身边,为他杀人放火,为他走私贩毒,为他扫除异己,为他干尽所有伤天害理的事情,结果他的身份竟然是警察?
“你的手上也不干净,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有刑事豁免权。”
“那有怎样?你把我交给警方,你就能升官发财了?你还能习惯正常人的生活么?你手上沾了多少血?你还睡得着觉么?你认为卧底真那么好当?不是死就发疯。才猜,把枪放下,我们走。随便去哪个国家,隐姓埋名,从此我们就金盆洗手,警察也找不到我们,我们好好享受生活。”
“符将军,你还是不懂那句将心比心是佛心,否则才猜真的会放你一马。”
“陆东皓,你?”符将军瞳孔睁大,试图消化今天晚上的一系列震撼。
“现在我想跟你们家的才猜讲几句话,才猜兄,能不能让符将军休息一会儿?”
才猜一个手刀就让符将军昏厥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才猜不露声色地看了陆东皓一眼。
“这个你先别管。我想跟你谈笔生意。在这次死亡名单上写上我跟袁五的名字,我向你保证,金三角永远不会再出现陆家的人。”
“这个我做不了主。”
“梁赫斌,我们不需要再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打马虎眼。”
那个叫才猜但真实姓名叫梁赫斌的男人瞳孔一缩,嘴角紧抿:“你逃不掉的。”
“那也要逃了才知道。只要你不在我背后开黑枪。”
“中国警方点名要你。”
“那是他们人心不足蛇吞象,不是因为我,他们能摸到符将军的老巢来?不是因为我,才猜大人你这卧底可能要一辈子。”
才猜可能想到了自己这十多年来所经历的种种,的确,那位狡猾如狐的符将军的确很难让人发现马脚,而单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取得像今天这样突破性的成功的。眼前这个男人,他能将他所有的资料都倒背如流,自然也明白他说出来的话的分量,他的保证绝不是说说而已,而就算自己不放人,但把他交到中国警方那里,他自然也有谈判的筹码。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袁五跟着武警还有国际刑警的那帮人一路进来,等到战斗一打响,他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找到陆东皓留下的暗号,一路避过两遍正在交锋的人马,刚好看见陆东皓在别墅后山的树下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