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从不认为你的生死跟我有关系。”
“你的仁义道德就不需要在我面前装了吧?既然你走上了那条路,就应该清楚后果是什么,我在下面等着看成你的报应。”
“如果你还看得到的话。”
“人家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以前从不相信这些屁话。现在我信了,虽然是对牛弹琴。你知不知道,我唯一认的那条罪是什么罪?判决书上的那些罪名我一个都不认,成王败寇,输了就输了,脏水谁不会泼呢?但是,景然你应该清楚啊,我最恨我的是什么?既然泼了那么多脏水,为什么不再控诉一条强奸罪呢?如果是这条,我就认。”
“闭嘴!”
“你能让我再见见她吗?”
“你休想。”
“姓景的,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满嘴仁义道德,不过就是换了件衣服的婊子。你搞死我,是因为我技不如人,我认了。但你真的以为你跟白昭联手就能搞垮陆东皓?甘尚川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么?怎么?为了你的前途事业,原来女人也是可以拿来利用的么?利用一个张曼宁,现在还要用甘尚川来对付陆东皓?你丫又能比我干净到哪里去?”
这注定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高绍南向法院申请想见甘尚川一面被驳回。
在外人眼里,高绍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就像是若干贪官污吏的缩影,因为权力的腐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
在政客眼里,高绍南只是一枚被政治斗争牺牲掉的棋子。在这场漫长的博弈中,一个人的死亡不仅仅只是单纯的犯法当诛。它预示着一个新的政治势力的崛起和胜利,至此,s城真正进入了景然时代。而站得更高的人们还看得更远,很深。以史为鉴,天底下本没有什么新鲜事。现在发生的早已发生过,在任何一个时代,某林峰如此,高绍南如此。没有人能够预测到自己的结局,站在这样的舞台,除了一路向前,别无他路。
而在像曼宁这样的高绍南为数不多的朋友眼里,或许,他们会为他的死亡感到真正的悲伤,无论这种悲是唇亡齿寒或者是兔死狐悲,现实的残酷又一次用血淋淋的死亡做注脚。
很多人都会忘记,高绍南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的身上有无数的标签,少年得志的纨绔,不择手段的政客,大肆敛财、肆意妄为的太子党。对有些人来说,他是摇钱树,保护伞,是一掷千金的恩客,而对另一些人来说,他是蛀虫,是吸血鬼,是魔王。
甘尚川知道高绍南的死讯时,她正坐在审讯室里,她的对面正是好久不见的景然。
自从白昭来过之后,她就被调到了另外一间看守所。真正的小单间,几平米见方,一张床,一床薄薄的被子,床垫甚至不是棕垫,睡觉的时候,床垫下面的草梗就会吱吱作响。如今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叫被关押,在此之前他们还是优待了她。
除了申请上厕所会被女警带出去两步之外,她基本上不会有任何运动,但好在至少还允许她在房间里看书,s城的冬天有一种阴冷的寒气,而拘留所里更甚,被子渐渐散发出霉味,手摸上去有川湿腻感。再是粉雕玉琢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于是景然看见甘尚川时,心里被猛地刺了一下。他直觉地想上前扶她,却被推开。
“离我远点,我很多天没有洗澡了。”
憔悴的黑眼圈,有些凌乱的头发,甚至那件披在身上的棉布大衣都看得出来明显的皱褶,只有眼神里透露出的平静让她有种隔世之感。
“高绍南死了。”这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我想到了。”
“我以为你听了之后情绪至少会有点变化。”
“能有什么变化?喜极而泣?”甘尚川讽刺地牵动一下嘴角。
“他的遗物里有一封给你的信。”景然看着甘尚川的眼睛,试图从她平静的神情里挖掘出更真实的情绪。
“帮我烧了吧。”
“你不好奇他写些什么?”
“你认为我该好奇吗?”
“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是陆东皓的女人。”景然骤然发问,语气虽然平静,但这样的问句也是暴露了他愤怒甚至带着点酸涩的内心。
甘尚川的嘴角扯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有整整十年的时间都在做着同样的噩梦。当年我爸出事的时候,我从美国回来,那一年我才十八岁。十八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以为真的可以求那些叔叔阿姨把我爸救出来,以为散心家财我爸就没事。但凡跟我爸有点关系的,在那个时候除了撇清干系还能做才能?我去求你爸妈,我跪在你家客厅,但是我爸爸不见我。那一刻我就很清楚地知道,我跟你永远都不可能了。”
“川子,你当时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给你打电话?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哭着跟我说的吗?她一边哭一边说可怜的孩子,叔叔阿姨帮不了你。我也在哭,哭到最后你妈说,大人的事情就让大人们去操心,景然还在美国读书,如果他知道你的事情肯定二话不说就会跑回来,但你们两个小孩子回来又起什么作用呢?”
“我妈跟你说的?”
“其实现在想来,我一点也不怪你父母。连我妈妈都知道装疯卖傻躲过这一劫,更遑论旁人。”
“什么?”
甘尚川摆了摆手,意思是不想继续解释关于她母亲的事情。
“后来我碰到高绍南,当时家里的房子被查封了,我每天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六神无主,是他托关系带我去看守所见了我爸,也是他跟我说可以去找陆东皓,只有陆东皓能够救我爸。我就傻乎乎地去醉生梦死。那时候该多傻,我是谁呀,人家凭什么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