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手段,非高手不能为之,至少谁会怀疑删帖和发帖的其实都是同一伙人呢?
手段很高明,高明得让景然哑口无言。而消息到了他那样的层面,自然还要分出精力来想有意针对他的人做出澄清和解释。甚至有人已向纪委实名举报,要求查清景然的生活作风问题和经济问题。
这是一个一环扣一环的反击,就算这样的事情还不足以掀翻他,但至少他不得不在甘尚川的案件上保持沉默,至少表面上他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去干涉这起案件的审理。
要搞臭一个人很容易,舆论就是最好的武器,那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你看不见伤口,但足以让你走在阳光下有种赤裸裸的羞耻感。但好在,甘尚川现在不需要出出门,她也出不了门,但她可以从审查案件的工作人员那里感知到这样的目光。
那些不知情的工作人员前段时间对待她的态度是客气有礼的,因为被她的谦逊和亲和所折服,但现在,他们说的还是那些话,问的还是那些问题,但眼色里不由自主流露出的鄙视又表达了他们真实的内心。是的,他们对小姐,呵,这女人居然还做过小姐?他们嘲笑的不会是一掷千金的恩客,他们鄙视和嘲笑的是跪坐在地上出卖肉体的卑微灵魂。
他们不明白这样的女人为什么还可以操作这样大的一个项目,结论自然是她攀附上了背后的权贵。这是常识,这才是真理,至于案件本身的是非曲直,早就不重要了。内心的道德法庭已经判了这个女人死罪。
但此刻的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自己早就陷入了先入为主的误区。
身处风暴中心的甘尚川显得很平静。
无论外界的人如何揣测她是否惊恐不安,是否如困兽之斗,如惊弓之鸟。但事实上,从进来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很少花心思想自己能否脱困的问题。
她真的很少想,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浮沉半世,她做错过很多事,也试图做过很多事。曾经的自己也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担任道德与正义的法官,她也曾做过擅自审判他人的事情,但最后的结局除了证明自己的幼稚与愚蠢之外,并无他用。她也曾抱怨过世界的不公,莫大的冤屈,但天并没有六月飞雪,那些人也并没有应了所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当自己携着仇恨搅浑这一池水时,其实连她自己都已经迷失了。
而外人并不能察觉到她的迷失,只能将这份有些超脱的冷静归纳于她还有所凭持。
让景然愤怒的不是外界流传的那些谣言,而是发到他邮箱里的一叠照片,而这些照片终于成为激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最引以为傲的冷静在看到那一张张照片后土崩瓦解。他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
邮件里只有一句留言:“谈谈吧。”
这却是一句赤裸裸的威胁,一个身在牢狱,马上就要接受审判的犯罪嫌疑人有什么资格要求跟他谈谈?
他却不得不谈。他无法想象当这些照片流出去之后会是怎样的局面,不就是他,还有那个他一直视作为遗失的珍宝的女子,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理智上他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但事实上,从第一次跟高绍南起冲突时,他就明白那个人可以做出更加丧尽天良的事情。
一边是滔天怒意,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而另一边又是审时度势下的妥协,到底要不要接受那个无赖的威胁?还是说事实如此,不得不接受?
“中止诉讼。”
张曼宁听到高绍南开出的条件,忍不住挑高了眉毛:“你疯了?”
“回去问问你老公,他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疯。”
“你手上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底牌这东西是能随便让人知道的吗?对你来说,这些底牌一文不值,但对你老公就不一样了,那是他的命根子。”高绍南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过我真的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让你来传话?还是他认为派你来传话就能证明他丝毫不受我威胁?曼宁,你难道不想知道底牌是什么吗?”
“高疯子,你干的那些事儿我猜不到十,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你拿这样的东西威胁别人也不想想别人会不会接受你的威胁。一开始你就走了岔路,拖人下水自己就不会被淹死了么?”
“我还是那句话,你真的不了解你老公。我等着看他的决定,相信不会让我失望。”
张曼宁的心情很复杂,事实原本不是这样的,看着两个男人争斗,中间还夹杂着另外一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是何其的无辜,她都觉得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一样气闷。
对着高绍南,她当然只能嘴硬的宣称不受威胁,但事实上,当她出现在高绍南面前时,这已经是一种妥协了。这是景然的妥协。他是真的怕,而他的怕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这样的推论让她非常的不舒服,不舒服到宁愿事情的结局是鱼死网破,她也不愿意看到景然为了这样的女人而选择让步。虽然,她早就忘了,高绍南的事情她一直保持中立和缄默,因为他是她的朋友。
“中止诉讼,他销毁所有东西。”她冷冷地复述着高绍南开出的条件。
“中止诉讼以后呢?他还要求官复原职吗?”景然把玩着手里的那支钢笔,“我以为他还可以更大胆些。”
“你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
“景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张曼宁吃惊于他居然平静的接受了高绍南的威胁。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还是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