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不行也得行啊,你是谁呀。”
景然听着这句话,心里一暖,有些冲动地想去握她的手,可是甘尚川此时站起身,手正好放在面碗旁边,皮肤一接触,她抬头:“你要洗碗?”
景然有些尴尬,只得状作自然:“当然,吃了人的嘴软,我再不动手劳动劳动,下次来蹭饭你就不会给我开门了。”
甘尚川松了手,把碗递给景然:“厨房在那边,自己去吧。”
还没走到厨房,景然听到甘尚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先去睡了,走的时候记得锁门啊。”
“这么着急赶我走?”
“走不走随便你,客房在那边。我眼睛都睁不开了,真的管不了你了。”甘尚川一路打着哈欠,药物里面镇静剂的成分开始发作,头昏沉沉的。
景然吃了面,早已心满意足,洗了碗,收拾了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甘尚川果真去睡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出院子,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他居然有种做了坏事但没有被家长发现的快感,那是一种懵懂地甜蜜,像第一次他在樱花树下亲了她。那是彼此的初吻,记忆突然像打开了开关,让他能像片段回放一般想起当时的细节,如若时光倒流,那年他十五岁,她十二岁,他看着她粉嫩的嘴唇,光滑的脸颊,想起头一天晚上自己梦醒后被子上的尴尬,脸腾地一下红了。于是,他的视线里只有那抹红唇,看不到樱花,听不到她说话。她把樱花捧到他面前,还是一副娇嫩的嗓音:“景哥哥,你快看,好漂亮啊!”
他突然俯下身,嘴唇终于碰触到那抹扰心抓肺的红,跟想象中一样的柔软。他的舌头莽撞地深入,像是一头被红色灼烧的牛,牙齿咬到舌尖,传来钻心的痛,分开,然后听得见胸膛起伏的声音。他吞了吞口水,整个世界只余下心脏的喧嚣。她的脸红得像苹果,先是茫然,接着用手擦了擦嘴角:“你为什么要吃我的口水?”他笑了,是啊,她那么小,小到无法体会他的悸动和情窦初开的情不自禁。很久之后,他们在一起,耳鬓厮磨,缠绵悱恻,她开始追溯两个人的第一次,第一次牵手,第一次初吻,第一次……她已然忘记其实樱花树下那仓促的一吻才是真正的第一次。
夜已经很深了,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些片段,内心柔软得无以复加,又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在极力追忆和捕捉一些逝去的情感。
他只能站在他身后,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他的视线永远不敢跟他直视,他永远也不可能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与他并肩,与他共鸣。
摆在白昭面前的有两条路:听自己的和听陆东皓的。
那天陆东皓在办公室留下的那句话,让他再不敢存丝毫侥幸了。
是的,一直以来,他都怀揣着一颗侥幸的心。他总是在期冀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万一,万一他接受了呢?
他翻看着甘尚川的住院资料,内心耻笑,这么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有什么会真的让她崩溃?真正该得精神分裂的人是他才对。
二十多年了,他像是一个无间道。他做着他的手足兄弟,亲密无间,一荣俱荣。可是,他最需要的那个人也正是他的手足兄弟。那个秘密,像是一个发酵的种子在内心疯狂地生长,那是住在内心最真实的自己,可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他只能站在他身后,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他的视线永远不敢跟他直视,他永远也不可能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与他并肩,与他共鸣。
那个位置,是那个女人的。可是,凭什么?
沉默和淡然是他的面具,阻挡着他望向他的热切目光,也保护着那快要发疯,让人窒息的情感。
是的,那样的情感,隐秘,盛大,带着最原始的罪恶和最疯狂的欲望,他,爱上了自己的兄弟。
他嗤笑着自己的自不量力,可又无法阻挡追随他的那抹热望。他无意识的一个举动,哪怕只是拍拍肩膀,哪怕只是他在他面前毫无戒备的睡眼,都足以让他内心的恶魔蠢蠢欲动。
他有原罪,罪无可赦。
他知道,这样的感情能够得到回应的几率微乎其微。
陆东皓不是同类,他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他不缺女人,但是没有哪个女人能像甘尚川一样能引起他疯狂的嫉妒。
或许早在陆东皓喝甘尚川之前,他就已经敏感地察觉到危险,那是来自第三者的敏锐嗅觉。他不想解释为什么,当一个人全部的身心都投注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时,他会比那个人自己更加了解自己。
早于陆东皓之前,他就已然发现,甘尚川是另外一种存在。
他甚至可以分析出为什么陆东皓能对她另眼相待。
这个女人是闯入黑暗世界的异类。是的,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欲望,只有争斗,只有利益,没有那可笑的天真,也没有那莽撞的勇气。
他看得见,那个女人用她的天真和莽撞打动了陆东皓。
一份另眼相待就是错误的开始。
可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站在那个位置,一个他窥觊多年却始终不敢逾越的位置,她成了陆东皓的女人。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三年……那么心不甘情不愿,那么委曲求全,她居然还在那里。
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两个人感情的变化。是朝夕相处之后的默契,一个微笑,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无意识的一句话,都让他悲哀地想到“相濡以沫”这样的词语。可是,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