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宁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心底却在冷笑,即使没这个故事,单单看着这样一幅沏茶的画面,还没喝已够赏心悦目,再艳能艳得过眼前这位的一颦一笑,一投足一举手?
“甘小姐果真是家学渊源,阅历丰富。像这样的小段子。当然是信手拈来了。”张曼宁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语笑嫣然。反唇相讥这样的嘴上功夫,不就是她张曼宁的老本行?
“张律师,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其实我原来是想叫你一声嫂子的。但景哥哥说你最烦那些攀亲带故的人。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叫张小姐也太见外了,您……不会生气了吧?”甘尚川一脸歉意,像极了真是为如何称呼张曼宁而苦恼的无知女孩。
张曼宁那口茶刚入喉咙,差点呛到,咳了几声才缓住:“你叫我曼宁吧。”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跟她平时见过的那些压根就不一样,这个女人无法归类。你走邪的,她来正的,你刚赶上趟儿了。她转瞬就变招了。张曼宁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言语上被抢了风头,落了下风,憋气得很。
yoyo端出酿好的蜜汁莲藕,晶莹透明的器皿里,橘色蜜汁里浸着的白脆莲藕,因为刚冷冻过,上面还散着几缕冷气,看着就忍不住食指大动。要是外行人看起来,这一方寂静小院里的风光,谁说不像是闺蜜在享午后闲暇?正因为彼此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才搞得气氛如此诡异。三个人尝着藕片,甜腻感又恰好被龙井冲散,不得不说就算甘尚川什么本事没有,她也算得上是个会生活的人。
三个人就这样闲聊着,一个说哪里的藕又嫩又脆又甜,一个说这蜜汁太稠太腻,再放几粒乌梅就更好,从蜜汁莲藕,说到千湖之省,说到杭州小吃,一搭一唱倒也是赏心悦目,倘若不扯回主题,天黑了都还能聊下去。
“甘小姐,这茶也喝了,甜品也尝了,太阳也快落山了。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是到你这儿来乘凉的吧?”最后还是张曼宁先破功。
甘尚川倒真不是有心逗她,她并不反感张曼宁,所以刁难什么的都无从谈起。或许因为最近宅子在家里太久了,闲得实在无聊,才这么兜着圈子跟人说话。先别说张曼宁自己对亲自上门来的戏码到底作何感想,甘尚川自己倒觉得很有趣,甚至在接到电话之后,换了一身白衣长裙问yoyo:“快看,我这样像不像狐狸精?”
就是这样,一个是把姿态摆得太高,不愿意落入窠白的原配,一个是压根就不知道心虚为何物的小三,就这样把火星撞地球的传统戏码演成现今这幕荒腔走板的调子。
“曼宁,我有种感觉,我们可以做好朋友。”甘尚川一本正经地说。
张曼宁觉得要是这口气没接上来,她会不会真的昏厥过去,想起甘尚川的母亲,她是真的开始怀疑这女的精神是不是有毛病。
“咱们能不能好好谈话?”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谈话吗?”
“甘尚川!”
“你可以叫我川子。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不信你问yoyo。”
“你可不可以正常点?”她真的有些抓狂了。
“问题是你也不正常啊!”
“我哪点不正常了?”
“你应该进门就扇我两巴掌,然后恶狠狠地对我说,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张曼宁愣了几秒钟,终于不可抑制地笑出声啊。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局面?
yoyo实在忍不住也笑了,最后三个人笑成一团。
少刻,甘尚川先止住了笑声:“好了,不开玩笑了。yoyo你先去忙,我跟曼宁谈点事情。”
等yoyo离开后,张曼宁也冷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沉寂,甘尚川敛了笑容之后,又是另一副模样,不如刚才的表情多变夸张,或许,这才是她大多数时候真正的模样吧?
“曼宁,不介意这样叫你吧?”甘尚川躺在长椅上,阳光已有些西沉,正午时分的暑气渐渐散尽,她的声音缓慢而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让人忍不住静静地听下去。
“在国外的时候,当我听说景然结婚的消息时,我就对你产生了好奇,我很想知道景然的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这种好奇其实跟嫉妒无关,我相信今天你想见我,大部分原因也是出于这种好奇吧?当然,你也可以否认,倘若换做是我,我是断然做不到跟自己的情敌这样谈天说地的。曼宁,你是个好女人,很厉害,我喜欢你。”
这算什么?恭维吗?
“我不是一个擅长解释的人,很多时候即使明知这是个误会,我也不愿意做任何解释。你来之前,我也想过,你会怎么想呢?你又打算怎么做呢?其实,无论你怎么想,甚至做了些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但因为你是景然的妻子,所以我觉得,我不应该这样。”甘尚川看了张曼宁一眼,“所以,你如果有什么想问的,或者对什么感到好奇,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曼宁差点要被她眼神里的真挚打动,是啊,人家不屑于解释,却愿意解释给你听,这分明就是诚意拳拳的表现。其实曼宁很能理解她的不想解释,因为她自己原本也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明知是误会,但从不愿解释的心情她也有过,如果解释,那对方对自己而言,必然是重要的人。
呵,重要的人。因为你是景然的妻子,这是甘尚川的解释。
“你为什么要挑起高绍南跟景然的矛盾?”张曼宁也终于不再遮掩,拿出庭上辩论的那一套。
“如果你已经有了这样的定论,这个问题就不应该再来问我。原本我以为你更关心我跟景然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