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宁,信仰和道德危机不只是出现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建立信仰,拯救信仰,才是最迫切做的实事,即使背上骂名也无所谓。”
就是这样,一个是把姿态摆得太高,不愿意落入窠臼的原配,一个是压根就不知道心虚为何物的小三,就这样把火星撞地球的传统戏码演成现今这幕荒腔走板的调子。
第二天,张曼宁醒来的时候,景然已经离开了。市政府搬迁到城北新区,从政府大院出发到新区上班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当然,不算上堵车。昨晚的那席谈话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消化,即使过了一个晚上,曼宁也并不清楚所谓的重构信仰是浊比信仰本身更虚空的事情,但是她并没有反驳,甚至不曾谈到与高绍南一派的和解。即使她并不清楚景然会做些什么,但是他绝不妥协的态度已经清楚地让她感受到了。她是高绍南的朋友,但她更是景然的妻子,她清楚自己的立场。
因为没有工作,或许说没有太过重要的工作,曼宁有些闲,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容易冲动,一冲动就容易做出与理智无关的事情,比如她想见见那个叫甘尚川的女人。
这,真的不太像她的风格。
电话里,甘尚川干脆利落地就答应了见面,这也有些出乎曼宁的意料。
赴约的路上,曼宁甚至还回忆起了初入行时打的那些离婚官司,老婆与小三之间的对决,或血腥惨烈,或死不罢休,或恶言相向,想着想着自己先起了一身冷汗。不,她才不是那些愚蠢的女人。张曼宁自己这样暗想。
那个位于巷子深处的宅子,她听说过,但从未去过,毕竟是景然私下置的房产,她也从没有放在心上过。如今走进去,窄窄的小巷,只容步行,两旁是高高的院墙,已有铺天盖地的蔷薇伸出墙来,越往深处走,暑气越淡,难怪,难怪那个女人不想出门。
清末民初的那种宅子,门口还立着两个小石狮,抬头一看倒没有脾匾,旁边若是把门牌号换成“景宅”二字,倒是现成的民国戏片场。走到门口,有些鬼魅般的情绪从心底泛起,她想,倘若开门的是个白衣白袍的女鬼,想必也没什么出奇。周围静得只听得见蝉叫,闹市取幽,真是好享受。她下意识地撇了撇嘴角,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环。
开门的那个女子,戴着金丝眼镜,一副职业女性的装扮跟白衣女鬼形象出人甚远,她火眼金睛,实在有些诧异,这女子就是传说中的甘尚川?
“张律师?”职业装女子一开门,象征性地询问了一句,只一个眼神,她就确定来访者的身份,忙不迭地说,“外面很热吧?快进来,院子里很凉快。”
她疑惑仿若踏错时空,这院落并不见得有多珍贵,可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青花瓷的半人鱼缸里,几尾锦鲤沉在水底休憩,调皮的猫试图用爪子拨弄开躺在上面的睡莲,看清楚藏在水底的玩具,一派与世隔绝的生机,那种漫不经心的格局下处处是精致的生活痕迹。她,应该不是眼前这位身前职业装的城市女性。
“甘尚川呢?”她站在院子中央,并没有往屏风背后的堂屋看去。
yoyo转过身,笑得一脸璀璨:“家里很少有人来,川子在弄她的冰镇莲藕,说是要给客人吃,她在厨房,应该快好了吧。请你稍等。我去叫她。”
原来不是故作怠慢,张曼宁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看着yoyo小跑步的背影转入拐角,松了松有些紧绷的神经。这样的环境,实在不适合剑弩拔张。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人未见,声先传,然后一个晃眼,一个第着半腰围裙的长发女子就到了眼前。她的双手上还滴着水,一定是刚刚洗完手之后还来不及擦拭,因为走得有些急,说话的声音难免有些紧促,都能听见证据里的歉意和善意。关键的是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不是吴侬细语般的软如无有,也不若北方话来得铿锵有力,而是地道的s城本土的方言,该平的仄,该仄的仄仄,尾音的婉转总让人想入非非。
张曼宁不是没有见过美女,正因为见得多,她已经不太会真的拿着尺子去量完美脸孔的黄金分割点,九头身美女的身材比例,因为美有太多种。她早就练出识人本领,看一眼评一个字足以提纲挈领:骚、乖、呆、硬、弱、嫩……她已习惯用一个字去形容那些美得千姿百态的女人。美,并不出奇,整形业日渐发达,要一个完美脸孔和身材并不难,难的是神韵。同样的五官,有人艳丽低俗如姜花,有人清新脱俗如杜若。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一时竟不知用什么样的字眼来形容她。
“坐啊。”
她自然热络的样子让张曼宁有些失措。
甘尚川冲着厨房喊:“yoyo,再过五分钟就可以端出来了。”转过身来,笑着说,“张律师,你要喝点什么?”
呵,张律师。好个一派天真。
“龙井可好?”甘尚川见她不答话,已取出了茶具,开始沏茶。
不知道是怕气氛太尴尬,还是她真的熟不拘礼,一派像是熟稔的朋友的口吻开始跟她聊天,“说到龙井,张律师是否听过乳前龙井一说?”真是一副未语先笑的模样,还没开口,她已然被她吸引。
“据说在清末民初那会儿,流行一种茶叫艳茶。十六岁的少女于谷雨那日凌晨上山采茶,采完的茶搁于乳间揉搓,茶香糅合着乳香炼制而成这乳前龙井。据说这样的茶沏好之后,会有一对美少女的椒乳从杯底浮出,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