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忽略掉心中的不快,陆东皓这个人惹不起,这是在进s城之前,父亲耳提面命交代的事情,不论来头或者势力,在s城,甚至整个东南地区,陆东皓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以往,他跟他井水不犯河水,而陆东皓也是低调得有些过分了,不仅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就是场面上的话也很少。他隐约觉得陆东皓倘若真如今日所见这般狂傲不羁,目中无人,他是不可能走到今天的。
甘尚川倒是一脸的不以为意,轻挽着景然的手,打了个岔就从陆东皓身边过去了,今天是她的主场,要应酬的客人很多,没必要一直在这里跟陆东皓打着机锋。
除去刚才那场插曲,整个晚宴算是宾主尽欢,景然在开席不久就离开了,他不只是代表自己,还代表着政府,一举一动都暗含深意。虽然只有陆东皓一个人那么明目张胆地挑衅,但防人之口甚于防川,他可不想落人口实。虽然,这样想来实在悲哀。
甘尚川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陆东皓坐在酒店大堂里,她看了他一眼,继续往电梯走去。陆东皓笑了笑,跟了上去,在电梯门快要关的时候,他跟着她进了电梯。
“你什么意思?”甘尚川一脸戒备,像竖起了倒刺的刺猬。
陆东皓忍不住笑了:“如果你刚才不想引狼入室,就应该走过来,我们在大堂里谈谈。可是你径直进了电梯,我只能将之视作为你对我的邀请。还是,连你也认为,我们之间的谈话的确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
甘尚川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到逐渐在流失的理智,强扯出一抹笑容:“陆东皓,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陆东皓觉得跟甘尚川说话实在是一件太有意思的事情:“我以为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叫什么了。既然你都记起来我的名字了,那么我们之间是不是该好好算算账了?”
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甘尚川有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个男人,自己从未成功逃离过,五年前如此,五年后同样如此。有种命中注定的软弱就在这样一个瞬间击中了她。她忍不住虚弱地对陆东皓说:“你说过放我走的。”
“可我没有叫你回来。”他看着她,捕捉到了她眼里不经意间流露的无力。她真的那么怕他?怕到连演戏的能力都丧失了?既然那么怕,又从哪里来的勇气如此高调地与他对抗呢?
“陆东皓,别把自己想象得那么无所不能。我回来不是为了你,又或许,你害怕我回来?”骨子里的那股倔强战胜了习惯性的恐惧,她挑衅地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是战斗的敌意。
浮生未歇(2)
陆东皓不怒反笑:“既然你都不害怕,我怕什么呢?还是……”他突然凑近她,呼吸之间甚至能闻得到她颈项间的气息,一股熟悉的幽香从记忆深处慢慢泛起,“你后悔了?”
“后悔什么?”她感觉得到全身汗毛都倒竖起来,像是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故作淡定地看着他。
“后悔离开我。”他忍不住想近些,再近些,摄取些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味道,有些上瘾,有些欲罢不能,他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会放她离开。
她嗤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打掉他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陆总真是说笑。都没见过,何来离开后悔一说呢?这么晚了,谢谢陆总送我回来。”她打开房门,快速地关门,可惜还是被陆东皓抢先了一步。
“都送到这里了,不请我进来喝杯茶?”陆东皓倚在墙上,看着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恼怒、失措还有恐惧,心里莫名有些开心。丝毫没有察觉这一晚的他,无赖泼皮的行径完全不似他的作风。
甘尚川径直走到茶几处,转过身,已是若无其事的笑颜如花:“陆总喜欢喝什么茶?”
“你知道的。”他慢悠悠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没有错过她突然僵直的身体。
下一秒,她已经打开茶柜拿出一盒铁观音。
她的动作一如记忆里的娴熟干净,摆放好茶具、候水、淋杯、洗茶、洒茶一气呵成。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沏茶,他一时有些恍惚,没有开口说话,整个房间里只余下电磁炉上汩汩水开的声音。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为何她的房间里也会有这样准备充分的茶具,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仿佛等的就是他来。而这些,都被房间里满溢的茶香所掩盖了。
她不情不愿地把茶杯递到他手上,他看了看她,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闻了闻茶香,一饮而尽。他突然想起,若干年前,无数次,她也是这样乖觉地坐在他旁边,为他沏茶,倒茶,可举止之间的默契和杯盏之间那只能意会的情愫让他觉得温暖,安宁。
三道茶过后,他才徐徐开口:“为什么回来?”依旧是最初的那个问题,可是情景变了,气氛变了,言语里早已不是当初的咄咄逼人,多了丝探究,多了丝好奇,还多了丝痛惜。
“陆东皓,我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她换了新茶叶,滚烫的开水注入茶壶,蒸腾起一片雾气,她的话语低沉而又真实。
他眉毛一挑,显然不相信她的话。要说他这一生,不是没有栽过跟头,吃过亏,可是愿赌服输,他都认,唯一错看的就是眼前这个貌似毫无杀伤力的女人。不动声色,隐忍不发,倘若不是她把赌球代理的名单交给了aro,他压根都不会察觉到原来她真的恨他。而他一直以为,他驯服了她,即使是他放她离开,她也不过是只没有爪子的猫,能翻出什么风浪呢?那档事,他还没有跟她计较,如今她又再度出现在他面前,背后依旧是那个野心勃勃的aro,如今还搭上了跟他不对盘的景然,他怎么会以为她回来真的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