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尚川感觉到景然有瞬间的僵硬,然后就听见他的话语里也带了些硬气:“没想到陆先生比我还关心曼宁,我会转告她的。”
甘尚川有些想笑,这个男人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嘛,这么拙劣的试探也使出来了。下一秒,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景然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甘尚川都没有说话。景然觉得有些气闷,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他知道刚刚川子从他手心里挣脱意味着什么。一时之间,彼此都有些沉默。
“那个陆总,是你朋友吗?”
景然松了一口气,他很担心甘尚川会问起他的现状,包括他的婚姻。陆皓东,那是个安全的话题。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说,不知不觉话就有些多,像是要刻意去打破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和局促:“你说刚才那个人?算不上朋友。他明面上是个生意人,不过关系很杂,背景也很深。我刚去s城的时候拜会过他,算是点头之交吧。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为什么你会去拜会他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陆皓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做什么样的事情,可是还要这样天真地发问,至少她要明白景然对陆皓东是个什么态度。
“傻丫头。好多事情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他完全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摩挲了她的头发,包括那句“傻丫头”也是没有经过大脑般的脱口而出。是的,不管过去多久,不管中间是否隔着沧海桑田,她某些不经意的话语和表情,总是让他觉得她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川子,什么都没有改变。
“景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天真了?”她看着他,眼神里有悲伤一闪而逝。
“川子,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读懂了她眼神里的忧伤。她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包括她的景哥哥,可是时间刻不容缓,由不得人。他有了自己的事业,甚至还有了自己的妻子。而记忆中的那个人,原本已经被他妥善存放在记忆的深处,却突然凭空出现在他的现实世界里,像是一道炸雷,让他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该如何给现在的她一个妥帖的身份,初恋?曾经的爱人?可他不愿意她就此成为过去。但情人?小三儿?他发誓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这样的词汇如此让人难堪。
他的小川子,他该怎么办才好?
yoyo隐约有种感觉,他们待在北京的时间会比她预料得要长。这几天,川子都待在酒店里,没有跟那个叫景然的男人出去,她好几次看见那个男人坐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厅里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浮生未歇(6)
“你还不原谅他吗?”yoyo问她。
“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为什么要我原谅?”川子这几天一直不开心,甚至她又开始服食镇静剂,这真不是个好现象,她觉得她有必要告诉aro了。
男女之间,其实就是一场战争,示敌以弱,欲擒故纵,不战而屈人之兵,《孙子兵法》同样适用。甘尚川的低落另有出处。
很久没有再做噩梦。可是这几夜,那些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碎片又一次像潮水般袭来,她终究还是低估了陆皓东对自己的影响力。
可是真奇怪,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晚上的时候,她接到了aro的电话。
“川子,忘记也是一种美德。”
“aro,你知道,我不可能放弃。”
电话那端有片刻的沉默,川子转过头冲yoyo做了个鬼脸,肯定是这个鬼精灵告的密。
“在你的戏码里,我什么时候出场?”aro放弃了说服这个固执的女人。
“快了吧,期待在s城见到你。”川子想了想,冬天已经不远了吧。
“你一回去,就有两拨人在调查你。他们好像都挺关心我与你的关系。”aro说。
“希望调查结果能令他们的雇主满意。”川子没有想到景然也会对她的过去好奇。不过她不太欣赏他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他缺失的那段过去。
景然拿到了关于甘尚川的资料,资料上,前五年只用了寥寥几句话就囊括,当她从美国回国,经受家庭巨变,然后就销声匿迹了五年。五年之后,她重新出现已经是在法国了。先是在巴黎三大主修比较文学,读书期间出了第一本英文小说《囚徒》,然后被法国传媒巨头wwd旗下的出版公司看中,从此走上专业作家的道路。
这样的资料跟媒体上获得的信息并无太大的出入,唯一觉得蹊跷的不过就是wwd为何对这样毫无名气的留学生青睐有加,力捧她成为法国文坛新星,然而这位华裔女子,甚至还不会用法语写作。
从理智的角度,景然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这份调查得来的资料是被人工修饰过的,不是他不相信帮他调查的人,而是这显然是对方特地准备的标准答案。可是,从情感上,他愿意相信这样的结论。他宁可相信他的小川子就是这么单纯地过了十年,虽然没有他的介入,但是现在依旧不晚。她的身边并没有过从甚密的异性出现。
他这次在北京之所以停留这么长的时间,一是工作需要,二是父母都在北京,顺便在家多停留一段时间。可是现在,他不知道他跟川子到底只是在北京这座城市里完成一场重逢然后别离的邂逅,还是可以产生点别的可能。他知道,他之所以迟迟不愿意回s城,终究还是存了点私心。
人是一种怀旧的动物。尤其是入了社会之后,丢弃的过去反而愈发显得可贵和珍稀。景然知道,他这一生就像是一个太过标准的世家子弟的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