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
慢的心跳声。
“别睡,阿盛别闭眼”
高启强拍了拍他弟弟的脸,看着高启盛明明还半睁着眼,却再没有反应,高启强慌乱的看向四周——没有人救他们
不能等了,那个保镖是跟着他们一起滚落下来的,还找了这么久才能找到他们,路上的那些人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摸到这么陡的斜坡下面。
高启强看着高启盛毫无血色的脸,他咬了咬牙,把衬衣脱了下来,捆住了他的腿——其中一枪,打在了他的腿上
“别睡,别睡。”
他托起高启盛的胳膊,艰难的把人背到了背上,就这么摸索着,毫无目的的往上爬——总归是往上爬,路就在上面,爬上去,就能活了。
于是在这黝黑的森林中,一大腿受伤的男子裸着上半身,腹部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打斗外翻着,手上的指甲已经有好几个翻了起来,可他的眼睛亮的吓人,背着身上那个不知还能不能活的弟弟,就这么一步一步往上爬,嘴巴开开合合,声音很小,但是飘向远方一
——再爬一步,再走一步,再远一点,救阿盛,救救我弟弟吧——
无人应他
——阿盛你别睡一一
无人应他。
他撑不住了,已经没有知觉的腿让高启强歪倒在地上,拼尽全力的,他抱住了和他一-起倒下的高启盛,狠狠的磕在纵横交错的树根中间,像是一个女性的胎盘把他们包裹住了一样。
高启盛的心跳消失了,像是突然间消失的,高启强努力仰起头,想要呼吸到上面的空气,好像这样就能活下去,但是很遗憾的,高启强觉得,他的心跳也要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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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阿盛还没有二十八岁,甚至没有上一世活得时间长。怀里的人没有反应,高启强绷不住了,他只觉得,天又塌了一次。
于是已经不成人声的哭泣声交杂着雨声在森林中响起,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刺耳,又像是失去孩子的母亲一般悲怆,在无人之境回荡着,一声一声传入了高启盛的心底——
他就要坠入黑暗了,却被那不能称之为光亮的一点光给引了回去,他听见他哥站在很远的地方哭嚎着——
——只有你爱我,阿盛,你别死——
——我不能再失去你,阿盛,你别死——
——我真的喘不上气了,你再救我一次吧,你活着,我才能活——
高启盛看着眼前称之为解脱的轮回路,那样的温暖灿烂,那样的鲜花盛开,好像只要在往前迈一步,他就能解脱了,他身上的疼要把他撕碎了。
可是高启盛没有再犹豫一秒钟,高高抬起的脚踏碎了那平静的河,眼神中像是穿插着疯狂的刀刃,就这么一头扎进了身后那铺满荆棘的泥潭,泥潭中央没有旁人,只有他哥哥。
高启盛就这么跑过去,看着他哥胸口处开了洞,手上捧着一颗心。
——阿盛,你饿了吗?哥哥带你回家,好吗——
这是他哥哥,只有他哥哥,这就够了。
高启盛想——我不能死,为了我哥,我得活着——
于是。
砰砰——砰砰——重新跳动的心跳隔着胸腔传入高启强的心口出,两颗心脏同频共振——砰砰——砰砰——
高启强那刺耳的呜咽声戛然而止,在越来越小的雨里,他看见高启盛的半睁的眼睛里倒映了一点月光,是那样的慈悲圣洁。
他喃喃——阿盛,你来救我了——高启强眉头颤巍巍的皱起,眼里聚了泪,那一滴泪悬空落下,落进了他弟弟的眼里。
泛起水花。
“老高————”
李响的声音将天空的雨彻底喊停,他奋力一跃从斜坡处滑下,带起的叶子纷纷扬扬。
紧随其后的是老默和半身沾了血的唐小龙,他的车也翻了,佛珠断了,只有一颗珠子还紧握在手中。
安欣提着医药箱比那些医护人员跑的都快,高启强已经听不见他在喊什么,在手电筒的晃动中,他慢慢靠在了身后能承托起他的树上。
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弟弟得救了。
冲下来的李响扑倒了树根处,他几乎呆愣住了,眼前的景象是什么样子——树根盘踞,高启强几乎被血染透了上半身,除了泥就是血,看不见一点肤色,依靠在高点的地方,头下垂着,怀里那满身是血的高启盛后仰的着头,半睁的眼里泛着一点泪光,血顺着他的指尖直流。
而高启强背靠着的并不是承托着他的树根,那是一尊神像,半个身子隐没在这巨大的树里,和树融为一体,神像无手,双眸微垂,像是怜悯世间的菩萨,上方是众人祈福用的红绸,雨停风起,飞扬着。
月亮出来了,正巧照在了高启强和高启盛身上。
就像是——被神像孕育出来的孩子一样——
他们在红绸之下,他们在鲜血之上,获得了新生。
高启盛在获救的第二十二天醒了过来,在这之前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好几天了,迷迷糊糊醒了几次又昏睡了过去。终于在高启盛无限下坠的梦中,他和李响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伴随着一声绝望的喊叫声,高启盛睁开了眼睛。
是梦啊,是梦。
他动了动眼睛,身侧是垂着头休息的唐小虎,高启盛见状轻轻开口。
“我哥呢,我哥在哪——”
唐小虎猛的抬起头来,匆忙的按了铃,又轻轻的把高启盛扶起一点点,用把纸杯捏成尖尖的样子,顺了一点点水到高启盛的喉咙里。
陈泰没抓到,高启强不敢雇人,更不敢让高启兰回来,所以这几天一直是唐小龙照顾哥哥,唐小虎照顾弟弟。他和高启盛的关系其实很是不错,高启盛平时疯没少欺负他,但唐小虎很明白早几年脑子笨,做了错事,都是高启盛替他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