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真看着斜坐在榻上的慧珠,她穿了一件桃红色织锦缎连裳旗袍,衬得她体态丰满,肤光如雪,圆润的脸上,一双大眼黑溜溜的直转,整个人被昏黄的烛光笼罩着,清新俏丽。看来几个月不见,她倒长开了,有种女子特有的气息在身上沉淀。不过那直转溜的眼珠却泄露了她的心思,自己与她相处的这几次,每当遇到让她闪神的事时,她就会微低下头,眼珠不停的转。这钮祜禄氏,还是一副心思都表现在脸上的样子,想来也只有这样,才能不管不顾,只身前去救武氏吧。少年稚气,也不怕人没救着,反把自己给牵连进去了。想到这,胤真声音不自觉间,放缓了道:“我以前刚学骑马时,被狠狠的摔下去过,也伤了脚上的筋骨,我知道这有多疼。还记得当时,我躺了差不多十来天,也就不怎么疼了,便想着要出去跟着兄弟们玩。后来皇额娘知道了,硬是守着我躺上了两个多月,才让我下床。她说,伤了脚上的筋骨是大事,年轻的时候好的快不注意,到了中晚年后,就会显现出来的。所以你也别仗着年轻好的快,就不注意,还是老老实实躺着吧,多听太医的嘱咐。”
慧珠很是吃惊,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胤真。不理解他怎么会一下说这么多话,还面带温情。慧珠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又想着,眼前这位是未来的雍正。便不敢走神,恭敬的听了胤真的嘱咐,回道:“是,婢妾定会谨记爷的嘱咐,好好躺着养伤。”
胤真不可置否的摇摇头,还是一副老实无趣样,偶尔的灵动也该只是错觉吧。然,这样的她,一脸就让人看透的她,又是怎样的勇气才敢去救身怀六甲的武氏呢。武氏,进六个月的身子就这样没了,还是个成了形的男胎,这武氏也不过是一个后宅争斗的牺牲品。其实以前的武氏又何尝不是现在的钮祜禄氏呢。罢了,只要不过分,自己也懒得管这些,前堂的事已占了自己太多心思了,只是那个成了形的孩子可惜了。
慧珠真的觉得,自己估计还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胤真的喜怒无常。刚刚还一脸温情,柔声细语,瞬间就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慧珠再一次回想自己说的话,确定没有问题后,方松了口气,是胤真有问题,与自己无关。刚这样想着,就听胤真冷然道:“等会小禄子会把公文拿来,我估计要处理很久,你就先睡,不用等我。”慧珠算着时辰,也二更天,若是平常这时也准备睡了,于是慧珠也没多想,直接应了是。
不一会儿,慧珠就在素心的伺候下盥洗完毕,就见小禄子抱着厚厚一叠公文前来复命。本打算回到拔步床去休息的慧珠,走到一半,停下来,在素心的搀扶下给胤真微弯身行礼道:“爷,熬夜伤身,还是早早歇息为好。”说完,就见小禄子惊疑的看着自己,慧珠想了想又道:“若事情实在紧急,要立即处理,就叫禄公公给你备些茶点,免得深夜难熬,困乏时也好休息片刻吃点东西。”这次,慧珠发现,就连胤真本人也抬起头看向自己,慧珠不敢继续说下去,随即向胤真告退道:“那婢妾就不打扰爷处理正事了。”说完,就忙给素心使眼色,让她扶自己离开。不想,这时就听胤真回应道:“知道了,我会让小禄子备上宵夜的,你就早些歇息吧。”
慧珠听完,忙加快步伐,因为她感觉到胤真目光灼灼的直看像自己。好在卧床不远,就在慧珠感到自己后背快要被烧着的时候,终于上了床,素心也放下床帷,隔开了胤真有些炙热的眼光。
胤真望着那抹极快影在桃色帷帐后的身影,不觉莞尔,多久没人敢在自己处理公务时,劝诫自己休息,多久没有人带着毫无目的的心关怀自己了。看的出来,这个钮祜禄氏只是随意开口让自己多加休息……胤真摇摇头,觉得好笑,自己府里的格格,何需多想。随即,胤真又埋头于案桌上的公文。
翌日清晨,慧珠在虫鸣声中,悠悠转醒,迷糊间感觉身边似还着一个人,便侧身看去。瞬间,慧珠立即清醒,这人是什么时候上chuang歇息的,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难道真是这段时间过得太懒散了,连起码的警觉性也没了吗。
胤真似被慧珠侧身的动作给吵醒了,按了按额头,扫了眼慧珠,扬声吩咐道:“小禄子,进来伺候吧。”见状,慧珠忙起身,想伺候胤真穿衣起身,就听胤真道:“你行动不便,就让小禄子伺候就行了。”说完,小禄子和着素心等人便打着热水进了里屋。
不过片刻,胤真和慧珠便收拾妥当,坐在撤了棉垫子的炕上。小禄子躬身告歉道:“爷,早饭还要等一会,奴才不想爷今天起这早,所以……”胤真挥手道:“你下去准备吧。”小禄子得了令,忙躬身退下。
在等早饭的时候,胤真可能因为昨夜公文处理妥当,和慧珠说起了几句闲话。
胤真看着有些拘谨的慧珠,似是自语又似是问话般,说道:“钮祜禄氏你可知道你曾祖父是咱们大清的满洲开国五大臣之一、后金第一将巴图鲁额亦都?”慧珠现也有些习惯的胤真突如其来的问话,忙回道:“是,婢妾常听自己的祖母讲曾祖父的一些事迹。”胤真继续问道:“那你阿玛还与尹德(遏必隆的第四子)府里的人有来往吗?”慧珠敛着话,小心回道:“回爷,婢妾娘家自祖父一代便已没落,因此家父没与他们多有往来。”胤真沉凝片刻,半天才“恩”一声,一时间,两人相应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