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该来的终归回来。
这日,也就是张曦君被陈大夫告知病愈的这一天。许是她一直沉溺在胡十八带来的冲击中,忘了袁锒是陈郡袁氏子弟,勾结异族的事自不可能谢落出去,而世间唯有一种人能死守秘密,于是陈大夫为她看诊的任务完成了,陈大夫留在这个世上的缘由也就没了。是以,看着陈大夫看诊完那突然跪下自绝于前的一幕,她被震惊了,更难以接受认识了五年的人就这样没了,整整一个下午脑海里都是那血粼粼的一幕。
是夜,张曦君终从下午的殇逝里回神,精神不觉萎靡。
许嬷嬷见状,忙劝了张曦君休息,复又不放心张曦君刚病愈的身子,本想亲自在外间守夜,但耐不住张曦君反对,只好遣了心细的英秀代之当值。
一时间。光线幽暗的内室只剩张曦君一人。
到底对陈大夫的死难以释怀,即使神困体乏,张曦君也辗转难眠。
至三更敲过,意识逐渐朦胧,窗外却隐有嘈杂之声响起,张曦君不适的翻身又眠,继续着并不宁帖的梦境。
突然,只听外间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是英秀!
张曦君一惊,猛然坐起,正要扬声询问。外面又传来英秀惊慌而语无伦次的叫声,“夫人您快起来,那个……人进来了……放肆!不许擅闯夫人——啊!”言犹未完。惨叫骤起。
听着英秀的惨叫,几乎不用思考,也可想象英秀竭力阻止却受武力的场面,再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张曦君满心惶然。想竭力稳住心神,却是徒增慌乱。
正心慌意乱时,目光倏然触及妆台上的金钗,张曦君瞳孔霎时放大,旋即扯过一旁的外衣裸足奔去。
甫至妆台,身后的帷幄挂钩叮当作响。模糊的黄铜镜上也在下一刻映出一个黑影,张曦君猛吸口气,一把握住金钗头转身。还未看清来人,已厉色喝道:“站住!”
随着一声厉喝,借着室内昏黄的烛火,她也看清了来人,果然是胡十八!
一刹那。张曦君面色又厉一分,交伸在胸前的双手也紧了金钗。似乎这样能阻止胡十八的靠近。
对张曦君如此举动,胡十八只身形微微一顿,眉心轻蹙了蹙,随即走到三步之外,冷冷下令道:“立刻跟我走!”
她寝食难安了三日的事,这么快就发生了!?
张曦君将下唇狠狠一咬,不言亦不语,只维持着相同的动作,防备胡十八。
见张曦君这样,胡十八眉头深蹙,似生出困扰,然而下一刻,只见他身如烈豹矫捷至前。
张曦君被吓得一愣,随即不假思索的就要猛刺过去,却感手腕一痛,她刚面露痛苦的低叫一声,就听“铛”地一声金钗落地。
无视张曦君面上的痛色,胡十八将手中的细腕用力一拉,将人一下扯到跟前,道:“若不想沦为战俘,就立刻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
张曦君怔住,连挣扎亦忘。
胡十八却不理会张曦君的怔忪,直接拽了人就往外走。
张曦君随之回神,顾不得被粗鲁拽走,她一面跌跌撞撞而行,一面急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问完,本以为不会得到答案,还欲再问,只见胡十八脚步一停,望着前方讥讽一笑:“不出一个时辰,赫连拨就要率大军攻击来,想必这又要让他自得一阵了。”言毕,他回头看着张曦君,挑眉反问道:“你应该听过他的赫赫大名吧?”
身处边关五年,又与众武将之妻交往,她怎么会不认识赫连拨?
赫连拔,匈奴王长子,胡十八同父异母的兄弟。
其人好战,心性凶残,又喜女色。
每次侵略他族,必定杀强掳掠,尤对敌对女人,必定奸|淫羞辱,再赏与属下共乐。
刚想到这,张曦君已然明白胡十八话中之意,脸色一白。
见张曦君神色,胡十八已知其意,当下松开张曦君的手,勾唇一笑,问:“走,或不走?”
言简意赅的话语,笃定的神色,无一不再告诉她目前只有一条路可选——跟他走。
的确,跟胡十八离开,纵然亦是危险,却比留在此地,等待赫连拔部众的凌辱。
张曦君定了定神,压下心中越滚越大的绝望,她看了一眼一旁惊恐不安的英秀,然后看着一身布衣装扮的胡十八,脑海里想着许嬷嬷对自己的关怀,恳求道:“请你把她们也——”“带上”二字不及出口,只见胡十八已不耐地转身离开。
对胡十八,张曦君只有冷脸相对,何况是这样的恳求,对方却无视的离开,然即使再狼狈,她也无法丢下许嬷嬷她们,如是心中一横,正要再次开口,只听已走至大厅门口的胡十八道:“去把她的婢女带上!”一语毕,陡然回头,看着张曦君冷讽道:“怎么,还舍不得走?”
话音未落,也不待张曦君回应之际,一个与胡十八做相似打扮的男子从院外跑来,下跪道:“主子,大王子已率兵攻进城门了。”
闻言,胡十八神色一变,“该死,竟然动作这么快!”话毕同时回头,看向张曦君命道:“我们即刻离开!”说时,不等张曦君反应之间,便拽起张曦君步出中园,驾马离开。
转机
一路畅通无阻驶出王府,却不见半个当值的府卫。
被迫与胡十八共乘一骑的张曦君忍不住心头发凉,以赫赫军功扬名天下的襄武王府,如今不仅让敌国王子如入无人之境,还任其劫走王府女眷。不知齐萧在得知此事以后,他可会后悔当初的兵行险招?毕竟这对于一个驰骋疆场的将军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