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个朋友聊天,”他从没像今天这么快速地在父亲面前编造谎言,“你知道,德姆斯特朗的朋友。”
“我看不见得,”卢修斯马尔福没有因此大发雷霆,然而似笑非笑的神情远比发怒瘆人,“是霍格沃茨姓格林格拉斯的朋友。”
“爸,爸爸…”他嗫嚅着想往后退,撞上了墙砖,差点跌进壁炉里面。
“你还记得我是你父亲,不错,”卢修斯马尔福始终笑得和蔼,越是这样便越是令人发毛,“记得这个,应该不会忘记我们所有飞路网都将受到监视。”
面前是父亲的步步紧逼,后面是方还冒着热气的壁炉,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德拉科马尔福难得对自己父亲硬气了一回:“我没说什么。阿斯托利亚被那群泥巴种混血还有纯血叛徒蛊惑了,我只是向她阐明执迷不悟的后果,让她回来…”
“你还看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啪一声蛇头手杖擦着他的肩膀嵌在了壁炉上,杖上显见的裂痕足以证明所用力道不轻。这一下打碎了德拉科马尔福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勇气,要不是还扶着墙他差点软倒在地。
“对不起,德拉科。最近部里不安分,”见儿子这样他不由地和缓了语气,聪明地对魔法部事务点到为止,神情依旧严厉而阴郁,“阿斯托利亚以前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可从艾伯特起格林格拉斯就烂透没救了,他那两个女儿现在比纯血叛徒还不如。”
不待儿子反驳他便迅速谨慎地朝四周望了望,像是在检查什么,随后才凑得更近耳语:“这次我还能趁着他们不在帮你收拾烂摊子,下次,再下次呢?我死之后呢?”见说到这份上了德拉科马尔福照旧低着头看着脚尖,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加重了语气,“你想让马尔福成为第二个沈家?”
提到沈家德拉科马尔福颤抖得更厉害,像是回想起了一段极力规避的记忆。看着他这副样子卢修斯马尔福默默摇头,毫不顾忌他的感受继续说下去:“要想劝回那个女孩,可以,”他一指正门,“我亲自送你进霍格沃茨,从此以后和西茜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我自然会上报部里马尔福家出了和格林格拉斯搅在一起的叛徒。”
“爸爸…”德拉科马尔福已然露出哀求之色。
“你也能继续当马尔福家的人,”卢修斯马尔福没有因此而心软,再心软下去全家极有可能随之陪葬。他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虽然离开学还有几天,但德姆斯特朗偏远,申请提前到校也不难。”
牢牢按在肩上的双手压得德拉科马尔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你不小了,德拉科。我会为你挑选一个血统纯正,乖巧懂事的妻子,”那双手又使劲压了压,似乎这样便能压下所有不该的念想,“我记得你和潘西帕金森关系不错。帕金森家族很乐意同我们联姻。”
他对上了那双没有多少感情色彩的灰眸,将绕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即使越来越频繁地在家中谈论保密法废除后纯血享有的尊崇地位,他依然能清晰感觉到父亲的憔悴疲惫。
幼时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父亲,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顶天立地。
那双眼睛中盛满的担忧总让他想起贴满大街小巷无处不见的新闻,一具具躯体被挂在电杆上摇摆,透着纸都能想象血流淌时的滴答声。
德姆斯特朗的公共休息室比位于地窖的斯莱特林还要寒冷百倍。
“我当然…”他握紧了拳头,驱赶着油然漫上的寒意,“会做一个合格的马尔福。”
“很好,”卢修斯马尔福将手杖拔了出来,脸上带了几分真正温暖的笑意,“我们不能再选错一次了。”
“部里怎么又不安分了?”马尔福从未将脊背挺得那么直,竭力装得自然随意些。见父亲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尽其所能地端正表情,“我长大了,该学学什么是成熟。”
他尽量正视着父亲犀利的审视:“这也是她的原话。”
“有人希望我在巫师联合会议上冒不该冒的头,”对着亲生儿子的上进他终究选择了交付一点信任,“他们不可能成功。我为什么要和蠢货一起送死?”
他扬着头充满了不屑,全然没注意到德拉科马尔福将衣角揉得不成样子。
“学会辨别蠢货,德拉科。待在德姆斯特朗不要惹是生非就意味着你总算长大些了,”他想摸摸德拉科的头,许久不这么亲密,手只得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两年后安安稳稳毕业,马尔福的家产够你挥霍一辈子,依如今纯血的地位也轮不到你操心家族的发展。”
“他们还在东方吗?”刚一出口德拉科马尔福似乎便意识到了这不是他该问的,揣揣不安地望向父亲,“对不起,我只是想…”
端详了半晌,见他仿佛当真为一时失言而不安,卢修斯马尔福哼了一声,将突然冒出,极度荒唐的念头打散:“但愿你说到做到。”
他笃笃敲着手杖走远,劈里啪啦如弹珠击打屋檐的声音与手杖相击地板的节奏无言吻合。
下雨了。
慕羽站在雨中凝视眼前这块修得富丽堂皇的无字坟冢。虽然坟冢高大装饰繁复奢华,却孤独地占着一大片无人荒地,从这个角度勉强能看见城市倒映在夜空上的灯火,周遭却仅有萋萋荒草,连一颗像样的树都难见。
她是故意的。
夏季的瓢泼大雨像是也忌惮着孤坟周边彻骨的荒凉,为坟冢空出了旱地。
“既然最后的叛逆已经解决,昆仑应该恢复正常招生。周家拟出的草案说得有道理,以前的招生模式松散且毫无公平可言,尽快确立门内等级,规划运行模式,更多人才有机会迈入曾经想象不到的大门,”她还盯着单调的大理石墓碑,好像上面有稿子一样,“从今往后,所有学生只能有且仅有一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