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午时初刻,外面总算传来消息:少爷回来了,而且捉回了上百尾银鱼,少爷让人把鱼养起来,以后慢慢给少夫人炖汤进补。
俞宛秋不由得紧张起来,这时有丫环问:“要不要传饭?”俞宛秋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吩咐:“传吧,请你们少爷过来,说我要跟他一起用膳。”
没多久,帘子再次揭起,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笑脸从帘后露出来,很自然很亲密地唤了一声:“夫人。”
为了消除紧张,俞宛秋端起茶水刚喝进一口,这下全都喷了出来,整个人咳成一团,面红耳赤,呼吸困难,差点当场噎死。
好不容易喘过劲来,她指着对面的人有气无力地说:“演戏别演得太过分了,要考虑到别人的接受能力。”
那人在她剧咳时很是歉疚,手足无措地在旁边站着,这会儿又笑得十分自得:“夫人难道不懂,人生本是一出戏,若两个主角肯认认真真地演一辈子,戏,便是真实的人生。”
“你也说,要两个主角都肯认真才有戏唱,没有对手,那叫独角戏。独角戏一般是丑角演的,只配给正剧开场前活跃气氛。”
俞宛秋言辞刻薄,毫不留情,对方却浑不在意,表情一如既往的愉悦,自信满满地说:“有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一方真诚相待,假以时日,相信那个三心二意的,终会感悟,从此收心,‘山中度余年,白首共偕老’。”
俞宛秋气得说不出话来。
丫环打起帘子,这回送来的是一钵牛奶白的浓汤,男人做了一个手势道:“吃饭皇帝大,甭管是什么事,也等吃过饭再说。这个银鱼得来不易,请夫人务必赏脸多喝点,祛祛江水里泡过的寒气。”
一面说,一面伸手要扶,俞宛秋忙闪身让过,拣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来。
吃饭就吃饭吧,她并没打算苛待自己的肚子,再说,要逃跑也得有力气对不对?
处境堪忧
见俞宛秋很听话地坐下来吃饭,甚至连那钵银鱼汤,也“赏脸”喝了几口,梁瑾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果然女人都是心软的,只要他肯着意温存,日子久了,绝了回宫的念头,自然会倒向他的怀抱。
这样想着,越发小心侍奉,眼睛只盯着看她的筷子伸到那个碗里,暗暗记下她的喜好,自己吃了什么根本没注意。
俞宛秋同样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熬到饭毕,两人转至客厅,俞宛秋挥退从人,端正坐姿,板起脸问:“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梁瑾瑜笑得像只偷吃了鸡的狐狸:“你说我要干什么?”
俞宛秋冷声道:“想用这种方式打击赵佑熙么?他抢了你的天下,你就抢他的女人?你要搞清楚,这天下本不是你的,真要追根溯源,本就该属于他家,早先被梁家二房抢去,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即使不论这些,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向来为能者得,你不也占据了上京一段时间,还在上京皇宫里接受过群臣朝拜?是你自己守不住,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打不过男人,就掳走人家的女人,那是小人行径”
梁瑾瑜摇摇手指:“首先,我必须申明一点,我不是要打击赵佑熙,我抢你来,只因为我喜欢你,与你是谁的女人无关。你肯定也发现了,这庄园里所有的奴仆都是从一年前就开始训练的,至于房子,更是几年前就盖好了,可见我不是一时的激愤之举,而是早就有此打算。”
俞宛秋嗤笑:“你在隐秘之地盖个房子能说明什么?赵家像这种房子多的是,可以说每个州都有。狡兔尚有三窟,哪个谋朝换代的人不多准备几条退路?至于一年前就开始训练奴仆,那是因为一年前你的新政失败,国内动荡不安,赵国却日益强大,你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一败涂地,所以提前训练一批对你的底细毫无所知的仆人,这样方便你引退后潜藏行踪。”
梁瑾瑜笑道:“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带来,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所以,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有什么气只管撒,哪怕要打要骂都没关系,为夫自知理亏,一切但凭夫人。”
俞宛秋打了个寒战,无奈地恳求道:“不要乱称呼好不好?你劝我保重身体,我也想保重,可你再这么叫下去,我怕刚吃下的东西会全部吐出来。”
梁瑾瑜终于收敛起笑容:“我喊你夫人这么让你难接受么?”
俞宛秋气到无力:“假如突然从哪里跑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喊你相公,你能接受吗?”
梁瑾瑜想了想说:“要是以前,只要有女人敢喊,我就敢应;但现在嘛,我只是夫人的相公,只是你一个人的。你别不信,我可以向你发誓,以后决不纳妾我这一生已经有过太多女人,最后得出的感悟是,与其娶一万个不爱的,不如娶一个心爱的。”
俞宛秋垂下眼帘不予搭理,梁瑾瑜偏要凑上前长篇大论,语气郑重无比:“赵佑熙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他不能做到的,我照样能做到你是聪明人,肯定也想过,赵家现在得了天下,赵佑熙是独子,将来一定会继位,等他当了皇帝,你也人到中年了,到时你能保证他不纳妃?即使他不主动要求,朝臣们也会不断地上表奏请,皇帝不广置嫔妃,他们怎么跟皇家联姻?怎么保住荣华富贵?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载入典章的制度,你懂吗?你公公赵延昌有很多嫔妃,他能容忍赵佑熙这几年只守着你,不过看天下未得,前景未明,你们夫妇又新婚不久,正是情浓之际,故而睁只眼闭只眼。等过几年你再看,他会不会出面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