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皱纹纵横交错,面颊深陷,嘴巴和下颚严重变形。若只论面孔,她绝对比平时街上能见到的老人们更加苍老。
这位女士年事虽高,却还能独自出门,从胶靴上的泥泞来看,应该还走了不少路。看来她的身体真是非常硬朗。
“下午好,”老人的声音相当洪亮,“这边不是旅游的地方。你们要去哪啊?”
贝洛回答:“下午好。我们不去景区,是来找朋友的。”
“原来如此,”老人皱起眉,“怎么不和朋友去约在城市里见面?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贝洛说:“其实我是去金树海玩的,既然都到这附近了,就想顺便来见见朋友。”
老人看着他的腿:“你……在金树海那种地方玩?”
贝洛笑了笑,撑着扶手站了起来:“您误会啦,我不是残疾人,只是膝盖有点小毛病。旅游的时候走了太多路,膝盖越来越痛,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在服务区租了轮椅。只是要多麻烦我这位朋友了,还要他推着我走。”
他站起来之后,露出了轮椅靠背上的景区标志,确实是租来的轮椅。
老人眯着眼睛,点点头。
老人对远处的道路抬了抬下巴,说:“如果你朋友是牧场的人,那这条路是对的,继续走就是了。我们这有四个牧场,互相之间都不远。”
“谢谢您,”贝洛说,“您家里也是牧场的吗?”
“是的。我在这好多年啦。”
“您是出来找牛的吧?我看你们的牛都到处散步。”
“是的,它们自己知道应该去哪,不过我们也得定期出来找找,看看情况。”
贝洛望向草场方向:“看来您找到啦,是那些牛吗?真可爱。”
老人向草场看了看,摇摇头:“我的牛没在这啊。”
贝洛和老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然后与她告别,继续走他们的路。
坐回轮椅上,贝洛很久没说话。
走出比较远的距离后,贝洛叫尤里回头看看。
尤里听话地回过头,除了树木、杂草和土路以外,什么也没看见。
“什么也没有吗?”贝洛问,“你还能看见那位女士吗?”
“看不见,我们已经走很远了,”尤里说,“对了,刚才她是不是有点试探我们的意思?怕我们是坏人吗?”
贝洛说:“也许吧。她在试探我们,我也在试探她。”
“你试探什么了?”
“遇到她之前,你让我看远处的牛。那些牛什么样子?”
尤里说:“主要是棕色和黑色的,不太大,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在刚才的位置上,我是根本看不见那些牛的,”贝洛说,“也不是完全看不见,只能看见一些小小的点,分不出是牛还是野马,还是别的什么。”
“那你为什么说牛可爱?”
“我想看看那位女士怎么回答。按说,她应该也看不清才对。我想看看她的第一反应,看她是不是人。”
听贝洛这么一说,尤里又回头看看,当然什么也没有。
“你怀疑她不是人?”尤里左顾右盼着,“她是精灵吗?我没感应到啊?”
贝洛笑了:“你又不是精灵感应警报器。换生灵并不具备感知种族的能力。就比如派利文吧,如果他不主动现身,你也感应不到他吧?”
“哦,也对……但那个老人的头发并不是灰色,是老年人的白发啊。”
“有些精灵可以伪装外表。马尔科就做到了,他短暂地伪装过梅拉。”
“竟然还有这种事,我没看见!”尤里惊叹。
贝洛说:“即使不伪装,精灵也有可能是白发。要知道,白发的‘白’并非绝对纯白,只是深浅不同的灰而已,你是学画画的,你应该懂。每个精灵或换生灵的头发颜色都不一样,有些差别小,有些差别大。其实人类的发色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使用老年人外表的精灵比较难辨别?只看头发颜色也看不出来。”
“是的。所以我假装能看见牛,想看她是什么反应。如果她的回答显示她也能清楚地看见牛,那她肯定不对劲;如果她说看不见,要么她是真的看不见,要么是她非常聪明,非常熟悉人类,伪装能力极强……但很少有这样的精灵,精灵大多数都很单纯。”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人?”尤里问。
贝洛摇摇头:“不好说。她的回答模棱两可。她说的是‘但我的牛没在这’……可以理解成她看到牛了,但牛不是她的;也可以理解成她根本没看到牛。”
“确实……”尤里想了想,“那你为什么会怀疑她呢?难道你每次看到陌生人,都会怀疑对方不是人?”
贝洛说:“牧民外出寻找散养的牲畜,一般都需要开车。人可走不过动物,何况是她那么大岁数的人。她一个人步行寻找牛,这本来就很奇怪。但我不能凭这就断定她是精灵,没准就是有非常强壮的老人呢?所以她只是可疑而已。我们把这份‘可疑’暂且记住,多留心就是了。”
“我记住了,”尤里说,“还有多远?是不是快到了?”
“嗯,差不多了。”
贝洛拿出手机。尤里看到他打开聊天软件,在和一个叫“亚历山大”的人发消息。
亚历山大是这次的当事人之一,瓦丽娅提前和他沟通过,他知道会有警方之外的人来调查。
现在,亚历山大发来了定位。贝洛对照着导航,回消息说他们就快到了。
尤里看着贝洛的屏幕,默默感慨:原来贝洛是会用手机的,甚至会用聊天软件……看他平时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个只会拨圆盘电话的老爷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