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迟疑了下,“岁安,我承认跟你在一起很舒服。但是……”
“为什么女人总有那么多但是,舒服还不够好吗?”
静好笑笑,“没办法,人长了个硕大的脑袋,就是用来自寻烦恼。”
他跟她一起站着听。乐声附着夜色,缠着月光,追逐着馨香,轻灵空明,分外抒情。她和他都痴了。
其实这晚,他本怀藏欲念,但是在音乐的过滤中,还是把这些见不得人的念头都挥散了吧。
留不下的终究留不下。她在她的茧中,而他并不是那个抽丝剥茧的人。
她与他看碟,在别人的爱情里消耗彼此的良辰美景。那些少年心事如烟雾般在蓝色屏幕前升腾,熏得岁安想哭。
消耗到凌晨,两人睁着红红的眼,退房走。
打开门,风迫不及待地卷进来。岁安说“等下”,她侧过身。他抽过她手里的围巾,一圈圈地绕在她脖颈。
他目光端正。手却有点哆嗦。围巾一圈一圈,多像枷锁,要把她箍死了。
他恨,但他对她从来没有办法。或许她从不属于他。
秋风飒飒。好凉。
在朗园,静好说:“岁安,我有礼物给你。”
“除了那句话我什么都不要。”
静好虚弱地笑笑,打开包的拉链,拿起一个包装好的盒子,说,“昨天吃饭为什么迟到呢?就是给你挑礼物去了。”
“我总是没法相信你会为我费心。”
“……真的很难找的。”她不敢注视他的眼睛,只看着他的手说,“等我回去了你再拆。”
他于是缩住撕纸的手,抬头,“静静,真的觉得没有留我的必要?”
她转过身。抬首他顾,四五点钟的光景,远天的晨霭是灰蓝色的,天空被风吹得澄澈。
她用刚看到的〈罗马假日〉中的台词回答他:离开我就像我离开你。而后,像一只船滑行进茂密的芦苇荡中。转瞬没了踪影。
岁安站在熙来攘往的a市机场大厅,满怀惆怅。手里捏着的是静好的礼物,此刻他方有勇气拆开。
是水晶瓶,跟他当年送的几乎一模一样。里面也有一颗心,但是没有“我爱你”的字样。旁边有便签纸,写着:心是一块很小很小的地方,只有把悲伤拿走,才能放进阳光。
她曾经摔碎过他的心,在这一刻赔偿了。然而此心彼心都不是“心”的原初意义。无非是一个渴求原谅的姿态而已。然而知道去救赎,知道去宽恕也是好的吧。生活终究需要阳光,每一个人也都必须向前看。
岁安在喧杂的人流中感慨。
此刻,他真的希望生活像电影,在他登机的那刻,会听到有人着急呼喊的声音,他定睛一看,是她,然后他们冲过一重重的人潮,靠近,再靠近,终至于不分离。或者,他进机舱,发现旁边座位上已坐了个年轻女子,正罩着脸面看报纸。待他安静地坐下,对方忽一扯报纸,对着张口结舌的他盈盈一笑,“不认识了啊?”
当然希望只是希望。生活毕竟不是电影。静好没来。电话也没一个。他手里只有不明意义的水晶瓶。飞机则乘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