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找晓苏吗?”她终于说。她知道自己不该问,但是问了。
“是的。”他大方回答她,“辗转才问到地址。真巧,你也在。”
“那上去吧。晓苏好像误会了。”她笑笑。
“是吗?”他也笑笑,“刚刚看到有个男的在她屋里做饭。”
“他就是郑简。看来你也误会了。”
他揶揄,“就是向你表白的那位?”
“怎么样?”她脸一红,忽然撒谎,“他条件不错,我想考虑他。”
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说了,避开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男人来代替。是不是就是这样?
她搬到郑简身边,不给端木任何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但为什么定然要如此,是自己再次感到了负重与迷失吗?就像少年时代她曾经有过的。
她喜欢晓苏。或许还有这个理由。
5
荆沙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大致说的是,一个人住久了,你会听到从身体里流淌出来的节奏,你的语言能力会越来越弱,但感知能力却异常敏锐,你每天踩着自己的节奏做事,不知不觉,身后那个真实的世界离自己远去。
她还好。因为白天要应付顾客,不算太脱离社会,但是,她还是觉得那些人来人往的热闹与她无关,停不到她心里。她每一天淡淡微笑,就好像升起一层温和然又非常坚固的薄膜将世界与自己切分开了。
“我的脚步滑过,不惊动一个影子。”她还信笔给自己写过这样的诗。
要说她乐于过这样的生活也不算是。一个人生病,发高烧,翻着通讯簿发现没一个知交可求助的感觉也是很悲哀的,但是熬过了那一刻,一个人想什么时候吃饭就吃饭,想吃什么就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日子,也是很会让人上瘾的。所以,又会觉得,如果要改变一个人生活的局面,倒也是需要勇气的。
然而晓苏是不一样的。她也独身,但她是以一种入世的态度介入这个世界的。她朋友众多,只要自己愿意每天都可以找到饭局找到足能够消磨时间的热闹活动。
她大大咧咧,喜怒形于色,本质上却很单纯,对接触的每个人,她都会在初次见面的时候撕开那层客套的隔膜。荆沙有时候都会觉得她像o型血。
她搬到她那边住的第一个晚上,睡觉时,她过来说,沙沙,家里只有一张床,我不喜欢睡床之外的地方,也不会允许你睡床之外的地方,所以,我们只能抵足而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穿着小背心、小内裤跳上床,小腿修长矫健,小鹿一样纯真性感。她到床上后先色狼一样扑向她,说,这个花姑娘大大的好。
荆沙咯咯笑,那层隔开世界的薄膜在她面前焕然冰释。
如果说她的心是闭敛状态的,晓苏的心则是全开放的。她并不介意向她吐露什么,也毫无顾忌问她想问的任何问题。她们很快变得无话不谈。谈的最多的自然是婚姻问题。晓苏说,我最怕每周接我妈的电话,总是问有没有男朋友,我烦得不行的时候,就会在网上荡几个顺眼的男人打印出来寄给我妈,然后我妈就会拿出来给邻居什么的炫耀。邻居说,啊,这不是刘德华吗?荆沙笑。晓苏又说,沙沙,你没有父母的压力,应该比我省心。我有时候就觉得结婚好像是为父母结的,为了不让他们为我发愁,为了不让他们因我在邻居面前丢丑,为了让他们能够早日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说真的,我也并不觉得女人就一定要结婚,与其两个人捆绑着过不自由的生活,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但是人毕竟是社会的人。
有时候,她们也会谈性。据说,谈性,是成为闺密的前提条件。
晓苏说自己的性启蒙来源于她的同学。那时候,她大概也就13、4岁。她问那个同学,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同学见怪不怪地说,就是男的把他们那个塞到女方身体里。她大为惊讶,说,尺寸不匹配怎么办呢?同学说,一般总会合适的。她觉得自己那个好像很小,还是不放心地追问,总会有大小的吧,万一进不去呢。同学用游移的眼扫扫四周,确定无人,才又说,那可能就会疼。她跟着又问,既然疼又为什么定要做呢?同学扁扁嘴不耐烦了,“不是一直疼的,疼的时候也会有舒服的感觉。”她瞪大眼珠子,“你怎么知道?”
说到此,晓苏摊摊手,“她就跑了。”
荆沙又笑,而后说,我们那会儿也没人跟我们讲,生理卫生课,要么被主课占据,要么就让我们自习。我14岁来月经,爸爸托邻居跟我讲为什么会流血,那个时候,看到爸爸我都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好像我让他为难了。
“沙沙,你第一次是不是也觉得疼?我差不多疼死。”
荆沙没法说话,她没有经验去谈论第一次的话题,但是她又不想跟她说她还是个处女。这只是自己的事。
有时候,电视剧开着,晓苏放《欲望都市》之类的美剧,里面总有些镜头会看得她心旌摇曳,之后,又些微的遗憾。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不需要的。但或许只是沉潜。有时候她洗澡,因为脚伤还没恢复,晓苏会帮她,对自己赤身裸体展览在别人面前她会感到非常不自在,晓苏会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说,现在平等了吧。沙沙,你真漂亮……她的手滑过她的脊柱,她会被激得一颤,虽然只是个同性。有时候她梦到觉。觉曾经抚摸过她的身体,但是没有终极地占有。她会恨他的放弃。如果他们曾经有过一次,那她是否会更加心安理得、此生无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