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沙听见了但说不出。她不怪舍。有什么好怪呢,一切都是命运。
此刻面对十多年后的端木舍,她依然那句话:一切都与你无关。我从没怪过你。如果你今天见我,是要告诉我你哥哥的消息,我可以肯定地说,我并不想听。请你尊重我生活的方式。
一个人孤独地过十年。是因为难以磨灭那一场用生命祭奠的爱吗?
觉的爱那么沉重。重得她无法再去进行下一段。
在很多个静下来的夜里,她都能清晰地听到他在说:你想我时我在想你,你不想我时我仍在想你,你欠我不知欠到哪里去了。
那么下辈子吧。
荆沙眼圈略红,但是她忍住没掉眼泪。
林荫路还是那么长,曾经的少年却已经不在。
【三、不是相爱,只是棋逢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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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女人向我走来。她主动介绍自己,对我说:“我认得你,永远记得你。我是特为来告诉你,与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当初年轻时的皮相。”
我在便签纸上写下这段话。大家都看出来了,我戏访了杜拉斯的《情人》开头,以端木同学50年后的口吻记录下他生命中的憾事。那个向他走过去大泼冷水的女人自然是我了。写完这段话,我就像出了一口恶气,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完全忘记了,50年后,我可能比他更老,更不经岁月的摧残。
夜里12点半,我拉灭灯,准备睡觉,却听到外边传来开锁的声音。真没想到,跟美女约会的端木还会想着回来。耳朵不顾我的意志清醒地竖着。
他进屋了,开灯,踢掉鞋,喝水,在客厅踯躅半圈,而后停顿在我的房门前。
“晓苏,睡了没?”他轻轻敲着门。
我没应,他推门进来,站在床前,考察我是真睡假睡。我本该调匀呼吸,作出酣睡如泥的状态,但我做不到。假睡和演戏都不是我的长项。哪怕丢失自尊,我依然只能做我。
我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借着客厅彷徨进来的灯光,看到端木的脸上有一点点的萧条。
“还没睡着?”端木说。
“就算睡着了,此刻也会被你叫醒的。”我跳起来,搂住端木的脖子,像塞一把小勺子一样紧紧地贴了过去。
“你喝酒了?”我嗅着。
“恩,不多。”
我踮起脚尖亲吻他,“很好闻啊,薄荷味道。我喜欢……”
端木可能什么都不想做,但推脱不了我的热情,他终于辗转回吻我,然后抱起我,重重倒在床上。
是激烈运动之后的空疏期,我背对着他,他仰在枕头上,在缓下来的呼吸中,彼此感受低潮的滋味。
上床就是个运动,它什么都不能代表。如果感觉好,只是你找对了对手,跟爱情无关。我跟端木交往快3个月了,但是,我们还局限于□着的房东房客关系。他从没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也从没跟我讲过他的家庭,除了在我面前展示的那一面,其余的我都不知道。当然,这是他的自由。我觉得无可厚非,因为做爱从来不是交换,我向来讨厌那种跟男人有了点身体接触,就对人心存期待的,或者干脆就小老婆一样管天管地起来。做爱是两相情愿,是彼此的分享,谁也不亏欠。
默了会,他侧身抱我,把我嵌在他的身体弧度中。我把下巴搭在他的胳膊上,说:“你有点不开心?”
“还好。”
“我感觉出来了,你在我身上寻发泄。”
“有吗?那对不起。”他轻抚我。
“没事。我不介意。说起来,以后要碰到你这样的对手也不容易。”
他迟钝了下,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我说:“我下周去上海。”
他“恩”了声,跟着道:“几天?”
“可能会长住吧。我的上司被挖到那边一家公司。他想带我一起走。”
端木霍然把我的身子扳向他,“开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前阵子就跟我说了,我一直在考虑。不瞒你说,虽然清楚地知道去上海对我的职业前景比较好,但我还是有点犹豫。那点犹豫可能是……可能是在北京呆得久了,有了感情。”我有点含混。
“为什么没跟我说?”
“是觉得没必要,这只是我个人的事。就像你有什么决定也不会跟我说吧。我们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只是两个寂寞加无聊的人呆在一起彼此慰藉一段路程罢了。”
端木的眸子在黑暗中精光闪闪,那是他发怒的前兆。他咬牙切齿:“那家伙对你有什么企图吧?他走就走,干嘛扯上你。”
“没有。要有的话,应该就轮不到你来慰我寂寞了。”我套上背心。我睡觉时不喜欢穿常规意义上的睡衣,而是上身着棉质背心,下身仅套内裤——那种比三角长比四角短有点运动风格的棉内裤一直是我的最爱。这样的穿着轻松休闲,不累赘。当然归根结底是习惯。z就喜欢我这么穿,喜欢我□出来的长长的腿,以及小背心勾勒出来的无邪的性感。端木是否喜欢,我就不知道了。我跟他不算相爱,因为各有保留,但我们珍惜对手,因为对手跟朋友一样可遇不可求。
我推推他,“你可以走了。”
我们一直保持着做爱但不过夜的习惯。对我来说,是警惕自己把这件事弄复杂。□相对简单,而同床则包涵着太丰富的成色,长此以往,很容易让人产生惰性丧失情感上的独立性。
端木抓住我肩头:“我想知道,你今天作的决定,跟我晚上的行动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