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沈确冷冷淡淡地回应,径直朝洗手间走。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啤酒喝多了,好憋。
陆安屿赶到的时候,「薛记」已近打烊时间。
他半小时前刚下手术,打算问问饭局进展得怎么样,瞥见迟泽的信息:【黎想今晚喝得有点多。】
大厅内灯光暗了些,薛文倩正在吧台算账,见到他来,努努嘴:三个人还在小包间聊天呢。
他急吼吼拉开小包间的门,只见黎想扑在桌子上,红着面颊,眼珠子鼓溜溜地转,眼神却不如往日那般清明。
迟泽搂着沈确,见到陆安屿来了,忙不迭起身告辞:“交给你了。”
沈确不忘邀功:“看姐们对你多好。”她锤了锤陆安屿的胳膊,力度有点大,一板正经地警告:“你小子把握机会啊!但不准欺负她。”
陆安屿颇为无奈地笑笑,谁欺负谁不好说,却满口应下。他探身进去,手在黎想面前晃了晃:“困不困?我送你回家。”
黎想眯起眼睛,打量他好几秒:“我不跟你回家。”她一字一顿,振振有词:“我、等、我、妈。”
“薛阿姨委托我送你。”陆安屿忍俊不禁,捏了捏她面颊。
黎想皱皱鼻子,抚着被他捏的部位,心想不愧是亲妈啊,竟然放心把她交到陆安屿手上。
铁闸门哗啦啦合上,遮挡了本就不算明亮的月光。
大厅灯光昏暗,小包间的光线圈出一小片领域,恰到好处地将二人包裹其中。眸光交汇,谁都没有错目,情愫缓缓溢出眼眶,侵蚀了氧气。
陆安屿靠近她几寸,柔声细语:“走吗?”
黎想没醉,只是头有点晕乎乎的:“晚上见到方凯了,死皮赖脸地往沈确面前凑,还好沈确没搭理他。”
陆安屿蹙了蹙眉,不懂这句话背后是否有其他引申含义,“然后呢?”
“没然后。”黎想枕着手臂,一侧面颊被压到变形:“陆安屿…”她故意放慢语调,拉长每个字的发音,像一个钩子,勾得人心痒痒。
“怎么了?”陆安屿喉咙有些发干,随手端起黎想的酒杯,喝了点润嗓子。
“我妈回家了?”
“刚走。拉门的声音没听见?她让我俩走后门。”
“哦”,黎想乖巧地答应,狡黠一笑:“那你现在敢亲我吗?”
你还亲过别人吗
陆安屿愣怔在那,只觉心脏扑通扑通,泵出了更多的血液,亦加速了呼吸。
他没有挪开眼神,也没再靠近一寸。竹编灯光线幽幽的,呈网格状铺开在二人头顶,斑驳了黎想睫羽下的眸色,衬得她瞳孔里倒映的面庞都不如往日清晰。
两个人鼻息纠缠,呼出的气息一点点占满空间,尾调带了点酒味,不够浓郁。黎想等了数秒,缓缓眨眼,纳闷对方怎么跟呆子似的,连清嗓子的动静都没有;便拍拍他手背:“我问你话呢。”
陆安屿眼神里带着探询:“我是谁?”
黎想老老实实地回答:“陆安屿。”
“陆安屿是谁?”
这是什么白痴问题?黎想夹了他一眼,追问着:“敢吗?”
“不敢。”陆安屿后挪一寸自动降温,拇指轻刮了刮她的脸:“我不喜欢趁人之危。”
他要黎想站在阳光下,直视他的双眼,在头脑无比清楚的状态下,认认真真地说出这句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喝到傻乎乎的,漫不经心地抛一句话勾勾他,待他上钩之后再佯装失忆,将他重新打回原形。
“哦好吧”
黎想被拒绝,心有不爽。她酒量一般,这会虽不至于神志不清,却总冒出些难以压制的念头:比如沈确曾在她耳边嘀咕“要不再睡睡他?”;再比如,他故意凑这么近,明明就是心怀不轨,还偏要装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讨厌,想撕了他伪装的皮。
她思绪发散得速度极快,逐渐不受控制。她深呼吸好几下,趴在那一动不动几分钟后,手臂支撑着起身:“送我回家吧。”又挥挥手臂:“不用你扶,我没醉。”
可她多少低估了鲜啤的威力,酒精随着代谢不断渗入血液,加重了眩晕。现下,她记得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也知道身边站着的人是陆安屿,仍时常会恍惚几秒,理不清头绪。
月亮弯成一小牙,躲在树梢后面。
黎想径直走向陆安屿的车,整个人如释重负般靠在椅背上。她拼命拽了拽安全带,委屈巴巴地控诉:“你欺负我…”
陆安屿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我欺负你什么了?”他扭过头,不明所以,却又被她眼神勾得不自觉放软语调:“以后少喝点,每次一喝酒就跟傻子似的。”
“我可没醉,清醒得很。”黎想不忘重申:“我说的都不是醉话,只不过有人不敢接。”
陆安屿深呼口气,递上一瓶矿泉水:“喝点水,醒酒。”
黎想伸手接过却没喝,侧脸望向窗外;她慢慢合上眼,呼吸声随着车辆颠簸逐渐趋于均匀。
陆安屿忙调整吹风口,正要调节广播音量大小,听见她喉咙咕隆着:“我听着呢,没睡着。”
“哦。”
车终于驶至小区门口。
陆安屿放下车窗和门卫打招呼:“11号楼,803。”
黎想配合地探着身子自证:“是我。”说完又挪了挪坐姿,靠回椅背,重新闭上眼。
“到了。”陆安屿松开安全带,“送你上楼?”
黎想摇摇头,“再坐会。”
她表达的原是字面意思。刚才路上车少,一路绿灯,陆安屿车速很快,晃得她胃里酒精不断翻腾,头更晕了。黎康明明令禁止她在外面喝太多酒,现下她如果一身酒气回去,肯定得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