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屿揉着后脑勺,咬牙切齿地瞪她几秒;随即二话不说起身走到下车的位置,再也没看她。
黎想一头雾水,更加笃定同学之间「不和异性玩耍」的默契是有道理的-异性之间多犯冲,尤其是她和陆安屿。
转眼间,公交车到了站。
黎想拎起书包,经过陆安屿的时候目不斜视,还假模假样说了句“借过”。她下了车,甩着胳膊朝家的方向走,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步放缓,直至在她身后停下。
“你是不是有病?你跟着我做什么?”黎想气汹汹地回头:“我哪里得罪你了?”
陆安屿哑着嗓子,声音粗犷,难听极了:“你不守约定你还有理了?”
“我怎么不守约定了?”黎想理直气壮地回怼,“你别污蔑我!”
“我们那天在书店怎么说的?每周末在你妈店里碰头,一起去看书,你去了吗?没去就算了,你有跟我打招呼吗?”陆安屿一通控诉完,提出的每个问句都带了干涩暗哑的颤音,听上去更加委屈。
黎想瞬间理亏,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秒换了张笑脸:“对不起,我忘了我最近太忙了。”
“我知道,忙着跟你表哥玩,跟你同学玩!”陆安屿顶着公鸭嗓叫唤,吐出的每个字都尤为刺耳。
“对啊!可是你为什么要生气呢?”黎想抱紧双臂,不服气地嘟囔:“我道歉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陆安屿被问住,又实在不满她的态度,吼着:“有别人陪着玩就完全想不起我来了,是吧?”
黎想刚酝酿出的歉意被他搅了个稀巴烂,“对!想不起来!我干嘛天天记着你!”
好,好,好,陆安屿气得咳了好几声:“那绝交!”
“绝交就绝交!!!”
陆安屿从包里翻出《生化保姆》,扔到黎想身上:“拿走你的破书!”
黎想下意识接住,又不留情面地扔到地上:“都绝交了,我不稀罕你的书!我自己可以买!”
“你去买!你别去我的秘密基地买!”
“不去就不去!全市又不止那一家书店!”
两个人站在路边吵了好一会,谁都不肯服输,却也没急着分道扬镳。
风呼啦啦掀起了书页,将地上的书吹挪了几寸。路过的行人不留神,一脚踩在封页上,留下一个黑黢黢的脚印。黎想忙不迭跑上前捡起来,蹲在地上抹着书上的污渍,哭哭唧唧:“我都跟你道歉了,你那么凶做什么?”
一两滴泪珠落在纸上,浸湿了一小片区域,加深了黑色印记;黎想哭得更伤心了:“书都弄脏了。”
陆安屿瞬间没了脾气,递上一张纸巾,蹲到她面前:“没事,封面脏了没关系。”
黎想情绪上来,听不进这些劝慰,边抹泪边拽住他胳膊,对着最白嫩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
陆安屿疼得五官拧在一起,却没躲:“你属狗的吗?”怎么还咬人呢?
黎想气消了大半,哽咽着:“我属鸡。”
“”
你吊着人玩呢?
自上初中以来,黎想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便是-初二是人生的分水岭。
这一年,班上同学们重新划分成两大派系:「学习苗子」和「不学无术」。大家互相瞧不上,自动划出楚河汉界-学习好的坐前排,课下讨论的都是数学物理题、单元测验和竞赛。学习差的坐在后半截,上课睡觉、吃零食、打扑克,唯一守的规矩是不干扰课堂秩序。
班上女生们打扮得愈发花枝招展,几乎人手一件森马、美特斯邦威的当季新款。她们开始试着挑染,不敢太过招摇,只能偷偷染一些保守的颜色;还会抹浅色口红和指甲油,聊的都是当下最热门的偶像剧、歌手和明星。
黎想坐在第二排,依旧穿着她的背带裤、卡通衬衫,别着幼稚的水果发卡。她每天做作业到十点,倒床就睡,睁眼后胡乱洗把脸便出门上学。每逢周末则更为忙碌:既要完成作业,还得l~r和陆安屿去秘密基地放松看闲书。
一切看上去和初一变化不大,却又有了些细微的转变。
班上的男女生们不再视彼此为瘟神,避之不及;课后反而爱凑一起打打闹闹,甚至窝在角落,贴到耳边说悄悄话。有好几次放学,黎想都在公厕附近的小路上,见到班上同学手牵着手。走着走着,男生旁若无人地伸出胳膊,揽女生入怀,还在人脑门处ber了一口。
她心生怪异,看得似懂非懂,再结合电视剧里的捂眼片段,慢慢琢磨出些门道。她莫名厌恶异性间的亲密,「性羞耻」的种子随着日常家人和老师的教导,悄然植根于她的潜意识,让她对早恋嗤之以鼻。
她不愿费心思研究情爱,也视学校附近书摊出租的言情小说为「不正经书刊」;每次路过时都目不斜视,生怕瞧见露骨话风或直抒胸臆的标题,脏了眼。
对黎想来说,「好学生」的称号是一个枷锁,更是层层的心理约束。
可哪怕她再怎么控制思想,也无法忽视身体发育带来的变化。她胸部的胀痛愈发明显,从内而外的针扎感竟激出两个弹力十足的小山丘,直挺挺的,存在感极强。她不得不穿内衣遮掩凸起,也会在日常活动中下意识护胸。
很快,她的文具盒和书包夹层开始出现些奇奇怪怪的纸条,字迹潦草,内容单一:「黎想,我喜欢你。」
奇怪了,黎想左看右看,目光落在同桌丁宁身上:“你写的?”
丁宁正埋头奋笔疾书,“什么?”
黎想挪近些,举着纸条晃了晃,“我问,是你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