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谁请谁呢?陆安屿暗想,却没敢说,担心黎想拿糖葫芦砸他。
“我不吃。”他一个大男生,走在路上吃糖葫芦多丢人。
青春期带给他生理变化的同时,也塞给他很多心理活动和偶像包袱。他常会不自觉琢磨言行举止,和黎想在一起的时候尤为注意,生怕被她嘲笑-这家伙缺心眼,笑起人来不顾场合和时间节点,很烦。
黎想一口草莓一口山楂,轮换着吃,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汁水偶尔还会顺着嘴角流下来,狼狈极了。
陆安屿塞了包纸巾到她手里,“邋遢鬼。”
黎想才不理会这些,直至吃到最后一颗的时候,才假模假样问一声:“真不吃?”下一秒,她像是生怕听他回答,忙一口包了,朝他挥了挥两根光秃秃的小棍。
好家伙,是真的一颗都不留啊!
黎想吃够了甜食,心情大好,腆着笑:“你的秘密基地到底在哪?”
陆安屿冷冷淡淡:“到了就知道了。”
“你午饭怎么办?”
“我刚和我爸说过了,和你一起吃。”
黎想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你请客?”
陆安屿学大人的模样一手插兜,“昂。”
黎想二话不说拽着他朝右拐,进了门径直找到二楼靠窗的位置,“我要一份儿童套餐,加一对麦辣鸡翅,谢谢。”
“”
周末的正午,人民路步行街热热闹闹的。
从二楼望下去,黎想能清晰看见路人们的表情。有些小朋友正在苦苦哀求爸妈进麦当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有些则举着甜筒,大口舔着,幸福和冰淇淋一起爬满了唇角。
黎想啃着鸡翅,大声嚷嚷好吃,不禁飘飘然起来。她这个人一飘就爱说惹人生气的话:“陆安屿,我觉得你有点奇怪。”
“我哪里奇怪了?”陆安屿亦狼吞虎咽的,三两口啃完了一个汉堡。
说不上来,黎想的同学们素日划分了好几个阵营。大家分分合合、吵吵闹闹,唯一遵守的要义是:不和异性一起玩。
开学一个多月,黎想和同桌丁宁的说话次数屈指可数,连分发作业都靠手势和眼神,生怕破了规矩,还用圆规划了严苛的三八线。黎想每天不得不扭着身子写字,脖子都快歪了。
“我们班男生都不爱和女生玩。”
陆安屿愣了几秒,似乎也刚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翻出盒子里的辣翅:“你还要吗?”
黎想旁若无人打了个嗝,“不要了。”
“我没当你是女生。”担心她不信,陆安屿没急着啃鸡翅,又重申了一遍:“你在我眼里,不算女孩子。”
女孩子嘛,就应该像班上男生常讨论的班花、校花一样,身上香香的,每天穿着各式各样好看的花裙子,头上别着亮晶晶的发卡。她们说话温温柔柔,很爱撒娇,见谁都笑眯眯的。
而不是面前这位:吃饭吃得满嘴都是油,走路时马尾辫甩来甩去,偶尔还会甩到他脸上。脾气也不太好,天天和查理一样,总恨不得扑上来咬他几口。
黎想砸吧这句话好几遍,气得挺直了胸脯,狠狠拍了拍:“我怎么不是女孩子了?哪里不是?”
陆安屿平日里没少听哥们讨论少女的胸脯、白皙的肌肤,不自觉将视线挪到她平坦到不能再平坦的胸前;又突觉自己猥琐,忙挪回视线,咳了两声:“我们俩是革命友谊,不一样。”
黎想没察觉出他的窘迫,傻乎乎地追问:“什么革命友谊?”
陆安屿绞尽脑汁,“在鲁城分享过苹果的友谊,算吗?”
好勉强的说辞,“算吧。”
陆安屿舒口气,缓缓道出他自以为的真实原因:“我们学校的人都是书呆子,连下棋都是玩自制的学习飞行棋,好没劲。”
黎想自动对号入座,“意思是和我玩更开心哦?”
陆安屿不置可否,一口气喝光了大半杯可乐,“吃饱了吗?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你属狗的吗
陆安屿口中不停念叨的「秘密基地」其实不足为奇:一间没有门匾、门厅逼仄狭窄的书店。门口有一张宽大的旧书桌,上面凌乱摆放了些廉价文具。
黎想觑着桌上堆成小山一样高的杂志和报纸,嫌弃地努努嘴:就这?值得她步行半小时来打卡?
陆安屿自顾自地朝里走,眼神在墙上挂满的杂志上来回转悠,兴奋异常。这间书店看似平平无奇,内里却另有乾坤:杂志种类多,整套的进口原版漫画书;运气好的话,还能碰见很多典藏版本的书籍,比新华书店好逛多了。
黎想迟迟没进门,停在摊子前左翻翻右翻翻,兴致寥寥;没一会儿指腹晕上了一层油墨,黑漆漆的。
“你怎么不进来?”陆安屿攥着本船舰杂志,头一歪,“里面很大,有很多好看的。”
能好看到哪里去?黎想素来不爱逛书店,每次去都是速战速决,买完就走。偏初中老师要求多,几乎每门课都有课外辅导资料;她逆反心理作祟,越来越抗拒去书店,更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好学的人,一到周末就恨不能住在书店里,捧着厚厚的辞典不肯放手。
她略带失望地朝里走,书架之间的间距很小,需要侧身才能穿过;嘟囔着:“有什么好看的?”
陆安屿无端降低了音量,鬼鬼祟祟:“你们女生不都喜欢看那种小说吗?这里有很多”
“哪种小说?”黎想思考了好半天,班上女生们的确有上课偷偷摸摸看课外书的,但都包了一层封皮。平日里聊天,大家挤眉弄眼,还会加上各种暗语;黎想听不明白,也没打算研究这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