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想埋头专注于菜单,不置可否。沈确说的没错,在申城的时候,她哪有时间研究吃食?那会她对美食的了解仅局限于家和公司附近的外卖。
桌上三人相识多年,对彼此的口味了然于胸;点菜时更是默契十足,你一言我一语便凑齐满满一桌。
“这家店生意不错。”黎想觑见门外的长队,唆了一口番茄汁莜面,酸酸甜甜很开胃;可惜量少,四个人一人一筷子,白瓷碟很快见底。
“对啊,申城的店也一直排队。”
黎想和沈确凑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滔滔不绝;桌上另外两位男士只帮忙递纸巾、碗碟,丝毫没有插话的空档。
期间黎想偷偷八卦了沈确的恋爱进展,只见对方竖起食指,轻轻晃了晃。黎想心领神会:可怜孩子,还在考察期。
“对了,你工作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黎想努努嘴,一手托腮,歪着脑袋,面露难色。她这段时间没少琢磨职业发展的事情,也开始在网上了解岗位信息。
审计背景出身的人多半会选择去公司做内审、财务或风控;她有意转至财务分析或咨询岗,却发现大部分甲方公司都要求候选人同时有事务所和甲方的经验。像她这样只有纯事务所经验的,大概率还是绕不开年审、财务报表、记账
“年后再看吧,现在职位不多。”
“嗯。我爸那边的活不难,但发展空间有限。”沈确实话实说,“而且人际关系会比较复杂你纯当是保底,这样压力小一点。”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干什么。”黎想也想不通怎么突然失去了刚毕业那会的斗志:生活没劲,工作没劲,天天和同事在一起浪费时间更没劲。
“再多休息休息,不要着急找工作。”陆安屿夹了根羊腿,边啃边擦嘴:“你这种心态就是典型的burnout,心理早已经累垮了,一时半会很难修复。”
“哟,小陆医生改当心理医生了?”沈确打趣道。
“现代人心理多少都有点不健康,一旦觉得累到撑不下去的时候,记得及时叫停。”他面向黎想,“再休息休息。熟悉的环境有助于你放松戒备,重新积蓄能量。”
他轻声细语,目光柔和地罩在黎想脸上,却难掩嫌弃地拧了拧眉:“你怎么这么大人了,吃饭还能吃得到处都是,连鼻尖上都沾了油?”
黎想刚酝酿出的感动转眼消散,瞪了瞪,恶狠狠地擦嘴:“你管我!”
沈确饶有兴趣地看戏,不时还会贴心地拍拍迟泽胳膊,提醒他不要错过精彩剧集。
迟泽也不是个笨人,琢磨出点门道,似是随口一问:“陆医生,以后有什么发展规划吗?”
陆安屿莫名其妙被点名,没反应过来:“什么规划?医院不就论资排辈嘛,熬着呗。”
沈确忙补充说明:“小陆医生的妈妈是院长,人家后台硬着呢。”
迟泽没有接话茬,继续追问:“一直在医院?不打算换个新环境?”
陆安屿琢磨几秒,抿了口饮料,喉咙里咕隆着:“看情况,应该会考虑。”
男人似乎都喜欢点到为止,一个只问打算不打算,另一个只回会考虑,如对暗号一般;却足够互通心意,直接结束对话。
沈确听不明白:“会考虑什么?”她支撑起上半身,叩叩桌子,吸引装聋作哑的陆安屿注意:“同学?我在问你话。”
陆安屿无奈地笑笑:“会考虑换个环境。”
“废话!”
黎想一声不吭,不加入无聊的哑谜。以前她没少从陆安屿口中听到这些模棱两可的说辞:“再看看”,“会考虑”,“过段时间再说”,很像是小孩爱玩的拖延把戏。待拖到一刻,问题堆积成山,彻底堵死了原先的出路。
一顿饭结束,大家面上都带着笑,意犹未尽。
临别前,沈确一手拽着迟泽,一手攥着黎想的,牢牢不肯放。她惺惺作态地「哭诉」:“哎,我得先和男人回去了,在申城等你哦~宝贝儿~”
黎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抚了抚小臂:“你好好谈恋爱,我在家多赖几天。”
沈确搂住她,重重拍了拍她后背,悄默默在她耳边吐了六个字。
黎想听完,脸唰一下红得更艳了。
她和陆安屿一前一后上了扶行电梯,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不动声色飘至她鼻尖,存在感极强。她拼命想将那几个字逐出脑海,反而记得愈发牢固。
“你脸红什么?”陆安屿终忍不住问道。
“要你管!”黎想莫名其妙吼他一声,声音不大,气势也不够足,更像是恼羞成怒。
陆安屿无端吃瘪,丝毫不恼,手肘拐了拐她:“下午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带你去逛逛。”
我犯不着和你翻旧账
黎想没回答,昂起下巴点了点,示意他带路,约莫猜到他会想去哪。
今年是暖冬,黎想没走几步便开始鼻尖冒汗。她扯下围巾,系到包上,又脱去了大衣。她穿着某家经典的格子衬衣,和满大街无数个叔叔爷爷们撞衫撞到绝望,最后只能挺直脊背,安慰自己:她穿着不土就行。
陆安屿一手攥着羽绒服,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看上去心情不错。他没留意到黎想的小情绪,胡乱吐槽:“大家审美为什么这么统一?全是格子衬衣,看得我眼晕。”
“那你别看!”黎想撇过头,气鼓鼓的。
空气里飘着虚张声势的火药味,还有黎想身上淡淡的蓝风铃香;二者一强一弱、一刺一柔,中合成一根毛笔,重新在陆安屿心中临摹出她的垂眸浅笑。他无辜地解释:“没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