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一笑:“学生们连考九科,就是思维再敏捷,记忆力再好,疲累也是难免的,一时失误或记错,也属正常。那位苏州解元魏惊春,若非时间不够,策论少了一句收尾,也是能得全甲的。”
顾凌洲合上卷面,吩咐:“告诉监正,把他写入今年特赦之列吧,文书也按规矩出具,写好后直接来找老夫盖印。”
杨清应下。
三日后,卫瑾瑜正式拿到由掌院签字盖印的特赦文书。
虽然活了两世,然这一刻,他方有了真真切切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感觉,散学后,卫瑾瑜照例抱着书箱去藏书阁看书。
经过那条长廊,走到一半时,忽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他顿了下,停住步,慢慢转身去看,才现是一个抱着花盆的莳花老翁。
“小公子又在用功呐。”
老翁经常在附近侍弄花草,已经很眼熟这个少年郎。
见对方突然回头,憨厚一笑,行礼打招呼。
卫瑾瑜笑了笑,朝他点头致意,作为回礼,便继续抱着东西,头也不回往藏书阁方向走了。
第o34章青云路(九)
“那可是八甲九科里八科都是满分,整个学监统共就两个人,他连乡试院试都没参加过当真能考这个成绩?”
“嘘,小声些,人家是正经的卫氏嫡孙别说是八甲就是想考九甲还不是卫氏一句话的事么?值当你们如此大惊小怪。”
“你就不惊,你就不怪?此次大考,别说八甲了,就是得七甲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苏文卿能得九甲在意料之中可他凭什么能得八甲。这回考试题目可不算简单尤其是章句题很多都出得冷门偏僻。”
“听说这位卫氏嫡孙十分用功,每日几乎泡在藏书阁里连饭都很少吃晚上也不回家,而是去顾阁老的值房里继续苦读。”
“装样子谁不会值房只他自己用到底是在看书还是在睡大觉谁知道说不准还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得阁老赏识呢,谁不知道他父亲卫氏三郎是罪臣,他虽是卫氏嫡孙,须得通过大考,拿到特赦名额才能参加会试。卫氏送他过来,不过是为了弄个冠冕堂皇的由头,不被世人指摘罢了。”
卫瑾瑜刚到藏书阁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窃窃议论声。
卫瑾瑜眼底没什么波动,正要进去,另一道愤怒声音陡然响起:“身为官学生,这般如村口长舌妇一般,在背后议论诋毁同窗,成何体统,岂不伤同窗情分。”
原是孟尧和魏惊春先一步出现在了藏书阁门口。
开口说话的竟是素来好脾气的魏惊春。
他身旁的孟尧跟着冷笑:“魏兄,你如此愤怒,还是见识太少,考不过人家,便说人家成绩得的不正,和村里的懒汉种不好地,便说自家的牛不行是一个道理。”
“此次大考,由顾阁老亲自主持,考生作答前,要先将姓名籍贯这些基本信息用特制的浆纸糊上,答完题,卷面要由专人统一誊抄后,再交与夫子们阅览,卷面若有任何记号,立刻作废,成绩出来后,还要由顾阁老亲自审定,以保证成绩公平公正。你们倒是说说,这其中哪个环节,有作弊可能?”
“这些话,你们敢当着顾阁老的面说么?”
没错,大考成绩出来后,虽有风言风语,可无一人敢当众质疑结果,便是因为考试过程严格模拟会试,杜绝了任何作弊可能。且内阁次辅顾凌洲严厉刚正,从不与卫氏交好,也没理由给一个卫氏嫡孙大开方便之门。
可国子学大考虽比不得会试,能获得实实在在的功名,毕竟是获得座主们赏识,在座主们面前表现的绝佳机会,如果能名列前三,该是何等荣耀,如今被一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卫氏嫡孙抢了风头,谁能甘心。
凑在一起说话的几名学子见他二人一唱一和,指桑骂槐,还拿顾凌洲出来压人,心虚加上恼羞成怒,不由也来了气性,一人哼道:“孟尧,你也别含沙射影地骂我们了,谁不知道你这阵子总巴巴地往那卫氏嫡孙跟前凑,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攀附卫氏这棵大树么。趋炎附势,阿谀谄媚权贵,真正让读书人脸面扫地的是你才对!”
魏惊春家境殷实,且才华横溢,在寒门学子中声望很高,又和苏文卿关系极好,学子们不欲与其生龃龉,便心照不宣地将矛头对准家境贫寒、成绩也没那么优异突出的孟尧。
他们早看孟尧不顺眼了,要不是有魏惊春这样的大才子护着,这么个青州过来的乡巴佬,凭什么能和苏文卿、魏惊春并称“寒门三杰”。
尤其苏文卿,在寒门学子心中,几乎是高天孤月,皓然圣洁不可侵犯一般的存在。
孟尧委实没料到这帮人竟能这般颠倒黑白,一时也气血上涌,正要痛骂回去,一道雪色身影,翩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看来,我来得不巧,扰了诸位雅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