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爷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郑老夫人忙回过神来起身行了一礼说了句我晓得了后,便扶着丫鬟的手匆匆从苏家离开了。
苏大公子苏扶紧赶慢赶追上苏老太爷的时候,苏老太爷正顶着苏老夫人杀气腾腾的眼神赔着笑,乖顺又从容地坐到了椅子上。
苏扶忙理了衣袖,上前行礼道,“孙儿苏扶,见过祖母。”
“扶儿也回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瞧瞧,有没有饿瘦了?”
苏老夫人的注意力被引到了自己的大孙子身上,苏老太爷这才松了口气,颇为赞赏地看了苏扶一眼,神情更加从容。
苏婳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虽轻,但还是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苏老太爷看了苏婳一眼,又看了她打着木板的左手一眼,忙朝她招了招手道,“祖父不过才带着你大哥出去游学了大半年,婳儿竟已长得这般高了?嗯,出落得也愈发好看了。”
苏婳甜甜叫了声祖父,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
比起家中经常接触的一众女眷,原主同苏老太爷之间的关系倒是一直都还不错,苏老太爷也十分喜爱自己的这个大孙女。
“哼,你倒是还知道回来,当初把一大家子扔给我,拐上大孙子说走就走。”
一旁的苏老夫人有些不满地瞪了苏老太爷一眼,“三个月前给你去信就让你可以回来了,你非说还得带着扶儿再去看看那西北大漠,宁州落雪,完了还得再绕个路吃一下沧州的烧鸡,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人生百味。”
“我呸,我看就是你这个糟老头子自己想看,自己想吃!理由还说得这么花里胡哨的!”
苏老夫人真是越说气越不顺,重重拍着椅子道,“如今孙女被快人欺负死了,你才知道回来?!”
苏老太爷讪讪一笑,不敢说话。
苏婳忙过来帮苏老夫人顺气,柔声安慰了许久,苏扶见状也忙开口说道,“之前母亲便让人给我捎了急信,说了随园那事儿,祖父知道后忙带着我紧赶慢赶地就回来了。”
苏老夫人重重冷哼了一声,“哼!”
苏扶又道,“今日傍晚进城之时,我们听到了涂林宴一事儿,祖父派人先去打听了一些内情后才又匆匆赶回府里,想着先看看大妹妹情况再详细问问的。”
苏老夫人又哼了一声,只不过这次声音小了一些,“哼。”
苏老太爷一见苏老夫人这样,又来了精神,赔着笑忙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道,“知道你最爱吃城东那家的糕点,我进城后还特意去买了一趟,所以才回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好了,你也莫要生气了,你快同我说说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次苏老夫人终于不再冷哼了,她白了苏老太爷一眼后,这才把苏婳在随园落水和今日涂林宴的事情从头到尾完整地都说了出来。
苏老爷子的脸色越听越黑,苏扶看着此时低眉顺眼乖巧站在祖母身边的苏婳,眼里满是心疼。
这时,苏老爷子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阴沉道,“老大现在人在哪里?”
“还能在哪儿?”苏老夫人抬手啜了一口茶,“小郑氏回娘家这几日,他夜夜宿在醉松楼里,听说他最近又看上了一个姑娘。”
松鹤堂里一片安静。
苏老太爷猛一甩袖,“去把祠堂里的藤条给我找出来!这个混账东西,我今夜不好好教他如何做人,再过几日他怕是要教我做人了!”
临走前,苏老太爷拍了拍苏婳的脑袋,放软了声音道,“婳儿放心,祖父定不会就这般让婳儿被人欺负的,公道祖父一定会帮你讨回来的。”
第二日,苏老太爷在醉松楼怒打苏大老爷,吓得苏大老爷光着身子跑出来的事迹在帝都沸沸扬扬,茶楼酒坊之间全是在谈论此事的百姓。
苏大老爷羞愤欲死,请了病假躺在府中,苏老太爷倒是整了整自己的官服,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上朝去了。
出门前,苏婳还特意早起做了些软和的吃食让苏老太爷带上。
“祖父,这里头是我做的软糕,比较容易克化,您一会儿路上趁热赶紧吃。”
苏老太爷忙笑着应了下来,转头又嘱咐苏扶今日在家中要好好温习功课,马上就要秋闱了,今年下场可不能像去年一般只是试试水了。
瞧着苏扶也应下来后,苏老太爷又回头抬手拍了拍苏婳的头道,“这公道今日祖父便先帮你讨一些回来!”
“比起公道,还是祖父身体更重要些。”苏婳乖巧一笑,软软道,“祖父您可莫要太过生气了,生气容易伤身子,若是祖父气伤了身子,婳儿可就要难过了。”
苏老太爷看着眼前乖乖巧巧的苏婳这么关心他,心都要化了,连连答应保证不会让她难过后这才坐着轿子进宫去了。
让一个流言消失的最好办法,便是出现另一个流言。
也因此涂林宴上发生的那些事儿早已被多数人抛在了脑后,转而津津有味地讨论起了昨夜苏老太爷大闹醉松楼的故事。
李玄知站在御殿前,抬手打了个哈欠,耳朵里一直听着身后官员的窃窃私语。
他转眼看向此时正站在自己身侧,面上一本正经,实则用朝板挡着偷偷往嘴里塞软糕吃的当朝太傅苏老太爷,嘴角微微抽了抽。
在身后全是讨论他的声音里还能吃得这么香……也难怪遇上那种事儿,苏大小姐第一反应是先梳洗自证清白,而不是哭哭啼啼羞愤欲死。
毕竟,这玩意儿听说也是会遗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