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鸣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看惯了她整洁清淡的样子,眼前这个醉酒胡言乱语的白雪萍十分陌生,一边觉得她言笑嫣然非常可亲,一边又为她刚刚说过的话稍稍难过。她蹲低身子扶她起来,拉扯之中,不妨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温香软玉一般仿佛没有骨头,平生第一次接触女人的肌肤,这肌肤又属于那个自己日思夜想思念多的女子,他仿佛被电击一般,心跳如鼓,抬起眼睛看着她,见她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己,嘴上轻轻说着:“许鸣,我喝醉了,我们不——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上床好不好?”
许鸣吓了一跳,被他的手烫的糊里糊涂的脑子被震得醒了,啪地打开她的手,一把扶她起来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真醉糊涂了?”
“我二十七了,你知道么?我二十七——”她被他硬是搀着一边走,一边嘟哝道:“我二十七了,快要嫁不出去了。”说到这里,她神经似的又开始哭了。
“别胡说了,你怎么会嫁不出去。”
“没人娶我,他们都嫌弃我是小老婆养的——没人要我……”她转过身。一边呜呜地哭,一边伸出手,抱住许鸣的脖子,怎么也放不开。
许鸣叹了口气,勉力地想挣开,可是越挣,她的手抱得越紧,她平素看起来不丰满的胸脯在这样的磨蹭中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柔软又诱惑,许鸣感到自己仿佛在天上交战中挣扎了一万年那么久,最后一咬牙,双臂用力,一把将她杠了起来,在屋里转了半天,才知道卧室在二楼,三步两步扛着她上了楼,找到她的卧室将她安置好,再低头看她时,伊人双目紧闭,已经睡着了。他静静地看着她,看得自己忘记了时间,才转身向外走去。刚刚走到门口,脚步又停下,回身,走到她的床边,低下头,在那双满是酒气但在他眼里是全天下最诱人的双唇轻轻地亲一下。
又一下。
流连到他的道德和理智都不允许他再逗留,方才起身,门在身后关上,发出一声不情不愿的咔哒声。
“不要了。”
常晟尧的声音不甚清晰,带着浓重的喉音,常欢放下汤碗,这是父亲在整个晚饭期间说的第三个词,她盯着他浑浊的眼睛,看着那曾今英俊跋扈如今满是皱纹的脸问道:“爸,你真不要了?”
“不要。”常晟尧摇头答。
常欢嗯了一声,起身去厨房,清洗好了出来的时候,见妹妹常怡坐在父亲旁边,竟然也回来了。
“怎么不在铺子里了?”她奇道。
常怡对姐姐笑着,笑得莫名其妙,坐定了,常怡才握着手轻声笑道:“姐,你知道么?小水跟我说我们的孩子有希望找到了。”
“真的?他怎么说?”常欢也高兴了,一时没有注意到一旁轮椅上自己父亲猛然剧变的神情。
“小水说明天早上他姐姐就回来,当初爸爸把孩子送走的时候,他姐姐一定知道一些线索,等明天她一回来,小水就问她……”
“韩嫣回来了?”常欢惊诧得不敢相信。
她竟然敢回来?卷走了那么多的钱,她真敢回来?
“小水跟我说,是小山骗她妈妈病重了,她才赶回来的——再说,她也不知道我们俩回来了,父亲也醒了过来……”
常欢颔首,看了一眼父亲,见他眼睛直直地,满脸兀自震惊,以为他是听见跑掉的年轻小媳妇回来了,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轮椅安慰道:“她都舍得丢下你在这儿等死,卷了你救命的钱一走了之,你还想着她做什么?这么老了,做事有点儿谱儿行么?这次她回来,你跟她把婚离了,以后好好地养身体,多活几年就得了。”
话说得已经是尽她所能地不客气,可是掩藏在不客气之后的女儿的惦念之情,还是违背她本意地露了出来。
常晟尧愣愣地,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听见了女儿的话,还是没听见。
“小水答应我了,他这次一定看住他姐姐,她要是不招认出一点儿线索,他绝对不放她走——”常怡一旁叹气道:“我以前不敢相信除了爸爸,世界上还有那么狠心的人,现在看来,当初跟着爸爸一起骗我和小水的,除了韩嫣,只怕还有常欣,至于奶奶、姑姑和叔叔知不知道,我都不敢想了。”
“我们俩简直就是在一群畜生中生活,难为我们还长得挺好。”常欢对妹妹摇头笑着说。
常怡噗嗤一下笑了,刚刚脸上的愁思之色淡了,她看着对面的二姐,这么多年了,每次只要自己叹气,姐姐就一定想办法让自己笑出来,没有这个二姐,她可能死了八百次了吧?
起身走到姐姐跟前,像小时候一样依赖地靠在常欢怀里,常怡轻声道:“只要那个小孩能找回来,姐,我什么都不求了,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心愿,哪怕少活几十年,我都愿意。”
常欢嗯了一声,答应道:“一定能找回来的,就算唐嫣不肯说,爸爸现在也越来越清醒,他瞒不了多久了。”
常怡笑了出来,看着一旁愣愣坐着的父亲,点头叹道:“恩,只要他能找回来,我愿意谁都不恨——只要他能找回来!”
她这句话说出来,常晟尧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老眼直直地望着常怡,压着嗓子突兀地说了一句:“真的?”
常家姐俩同时坐直了身子,常欢跟常怡面面相觑,盯着父亲道:“你说话了?”
常晟尧点头,苍老的声音又问:“真的?”
常怡反应了半天才知道父亲问的是自己,她怔怔地回思了好一阵,才恍然点头道:“是真的——只要孩子能找回来,我谁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