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鸣目光一闪,考虑了半秒,嗯了一声。
常欢咳了一声,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就什么都不用做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许鸣显然不懂,有点儿茫然地问。
“我都说了,只要是我出主意,一定是害她的,你想,我怎么可能希望她嫁给你?她嫁得这么好,找到我这样好的老公,又稳重,又有能力,长得还不赖,我不是要气得晚上睡不着?”
许鸣迷茫了,一头雾水地看着常欢,显然没有任何跟女性接触的经验在这个时候大大地帮了他的倒忙,他十分尴尬地脸红了,微微咳了一声,斯文白净的脸有点儿红。
常欢暗暗笑了一下,对他道:“我要回家看我爸爸,回头有机会再聊。”
许鸣有点儿尴尬地嗯了一声,可能被她刚才的话震到了,竟然忘了跟她道别。
常欢心情愉快地向外走,顺路先去妹妹的小店,不想一把铁将军挂在门上,那个兢兢业业帮同学打理生意的妹妹这个时间竟然都没有开门。
她不明所以,转身向家里走,进了大门,就看见妹妹常怡抱着一堆东西从楼里出来,身后跟着高大的韩滨,手里正搬着一把崭新的轮椅,从台阶上下来。
常怡看见姐姐,高兴道:“姐,你回来的正好,我正好要带爸爸去镇里逛逛。”
常欢哦了一声,她看着那把高级轮椅,上面连触摸板都有,只要微微动动手指,就可以按照病人的心意移动,轮椅可坐可躺,可自动可手动,定制这样昂贵的东西,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常欢还没答谢,韩滨已经搀着父亲出来了。十年了,她第一次在日光下看见父亲,见他风中残烛一般羸弱的样子,心中一酸,差点儿流下泪来,别过脸对常怡道:“还是不要推他去镇里,就在院子里转转就好了。”
“为什么?”常怡不解了。
“他这副样子,不会想让别人看见的。”常欢淡淡地解释。
常怡还是不懂,看着韩滨,韩滨显然也不甚了了,跟常怡一起盯着常欢,等着她回答。
“我只知道,如果我有朝一日变成父亲这副惨样,我一定不想让这个镇子的人看见——父亲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一辈子都在这个镇子呼风唤雨,到老了,我们就给他留一点儿面子吧,不要让他出去被人笑话了。”
常怡哦了一声,她在这件事上毫无主意,看了一眼韩滨,见韩滨也点头同意,不由得为难道:“可是家里院子太小了,他这么转来转去,不是什么都看不到?”
一旁韩滨听了,接口道:“我有办法,不如我们开车,送他去河边转转?那边的河堤可以并排跑两辆车,坐在大堤上,能看见河水和沙滩,风景也比镇子里好多了”
常家姐俩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一起动手,将常晟尧扶上后座,放平之后,让他躺在上面’常怡坐在他旁边,看着常欢转身跳下车,皱眉道:“姐你不去么?”
“我要去市区看看奶奶。”常欢答。
“怎么想起来看她了?”常怡不解了。
“有些话要问她。”常欢没有过多解释。
常怡还想接着问,前面的韩滨已经启动引擎,姐妹俩不得不告别,常欢一直看车消失在大门外,她方进屋给姑姑常晟玲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要去拜访。放下电话,在路上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了市区姑姑的家。奶奶的卧室不用姑姑告诉,她闻见烧香的味道,就知道奶奶在哪间屋子,推门进去,屋子里香烟弥漫,显然信佛一辈子的奶奶,仍供着菩萨。
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小小的屋子,只有自己跟八十多岁的奶奶。
她看着她,自小她们三姐妹就跟奶奶不甚亲近,自己和小妹出生之后,据说奶奶一眼都没有看,听说是女孩,连鸡蛋都省了,母亲的月子也不曾伺候,小时候不管家里有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已和妹妹的份儿,那时候最常听奶奶说的一句话就是:丫头都是赔钱货,养大了又确什么用!
常家人血液中流淌的自私与无情的基因,追根溯源,这老太太贡献不可谓不大。
她没存心情寒暄,祖孙俩,若不是自己放不下母亲的死因,绝对不会来探望她,老死不相见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你来找我有事?”常家老奶奶显然也不认为孙女是来对自己嘘寒问暖的,上来就直奔主题。
“我是想问问你我妈当年是怎么死的。”
常老太太哂了一下,乌黑略厚的嘴唇撇了撇,不以为然地道:“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被我爸赶出家门,这么多年来一直不知道我妈的死因,那天晚上,你第一个出现在现场——你看见什么了?”常欢说完了,盯着奶奶,看她仿佛没有听见自己的问话一般,脸上表情淡淡的,满是无动于衷。
“我什么都没看见,她摔断了脖子,就那么死了。”好久,常奶奶才不咸不淡地扔出来一句。
“我不信。”对这样明显敷衍的答案,常欢一点儿也不想客气了。
“你不信?”常老太太抬起眼睛,总算从常欢进门到现在,正眼打量了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她显然从没碰见敢用这个口气跟自己说话的,不管是儿子女儿,还是小一辈的,也不管当着多大的官,有多少钱.在她面前,从来没人不毕恭毕敬,她活在一个自己拥有绝对权威的世界里,因此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孙女敢这样说话。
“我不信,我妈头上的伤口,绝对不是摔出来的。”常欢一边说,一边盯着奶奶的脸色,一老一少对视着,两个神经一样强悍的女人谁都没有移开目光,常欢嗅着鼻端的檀香味道,她微微一笑道:“我不信佛,可是我倒是听说撒谎要下拔舌头地狱;要是做了更大的孽,死后还有十八层地狱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