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岳盯了她一会儿,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物价飞涨,就是我爸的退休金不涨,太可恨了。”常欢想到下个月蔡嫂的工钱,头都大了,更恨小山那个卷了钱就跑得无影无踪的姐姐。
要是小怡再不抓紧嫁给那个有钱又可靠的夏大胖,自己这样天长日久地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可能还是得出去找个事情做。
“小山,镇里有美容院招人么?”她问他。
韩岳眼光微动,很笃定地答了一句:“没听说。”
“也是,乡下地方,终究不比城里人舍得花这类钱。”常欢努着鼻子说。
“在城里十年,看不起乡下人了?”韩岳盯着她,口气过度关切地问了一个很随意的问题。
常欢瞪了他一眼,愤然了,“胡说什么呢?你姐姐还跑到城里去了呢,小怡将来还要定居花溪镇呢,这世上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姐姐,最喜欢的就是小怡——上万个你姐姐那样的极品,也赶不上小怡的一根头发!”
韩岳听她又故意提起自己大姐韩嫣,棱角分明的嘴微微抿起,缓缓放下筷子,看着常欢,等她被自己看得立起了秀眉,他才慢条斯理地说:“欢欢,你恨我?”
常欢显然没想到小山竟然问这句话,她立即摇头道:“当然不!我怎么可能恨你呢?”
“你不因为我姐姐的事情恨我?”韩岳硬生生忍住自己心口的狂喜,怕眼睛泄露心事,向下盯着她的玉色条纹的衬衫纹路,发现她领口吊着一根细细的白金链子,链子上一枚小小玫瑰花坠子垂在衬衫的交领处,诱人地在那里闪着光。
他移开目光。
“恨?”常欢重复着这个字,十分仔细地想了很久,对她这样性格的人来说,实为罕见,再开口时韩岳能意识到她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我知道我恨你姐姐,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不然就是用口水啐死她,那种感觉强烈到我一想到她就气不顺,吃不香睡不着,腮帮子都疼——我对你没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知道我一定不恨你。我只是失望,对自己失望,对你也失望,对我们俩之间曾经那么好、有过那么多可能而失望——但对你我不是恨。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是你,只可惜最让我失望的也是你!”
韩岳听了这话,他跟她虽然青梅竹马,两个人之间该有的都有了,该发生的都在很年轻的时候发生了,可是她跟他之间,从来不曾这样坦诚地交流过,所有年少时候的那些情潮,都是暗流,都是一些你知我知的猜也不用猜的哑谜,但是有些东西,终究是说出来好。
“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韩岳开口说,说出来的,比自己心里想的,少了无数倍。
常欢眼睛一亮,看着韩岳,第一次听他这样直白地说心里话,很是惊讶,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没有应声。
“过去我没有守护好你,全是我的错,现在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你可以放心。”韩岳说着她喜欢听,但却有点儿莫名其妙的话。
他吃着饭,突然想起来说这话做什么呢?
“所以我会尽到一个朋友最基本的本分,再也不会做哪怕一丁点儿伤害你的事情。”他追加了一句。
常欢哦了一声。
“也不会说一句让你伤心为难的话。”
常欢又接着哦了一声。
“所以你要是也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是不是也该这样对我呢?”
常欢笑着点头,帮他把话说完:“所以我以后就该尽量少当着你的面骂你姐姐极品?少说瞧不起她的话?免得让你这个好朋友为难,是不是这个意思?”
韩岳嗯地微微笑了,清隽的脸满是期许地看着常欢,等着她回答。
常欢伸出手,冷不防一把扭住韩岳的耳朵,把高大健壮的韩岳扭得啊了一声,常欢已经恨恨地道:“隔了十年,还不忘跟我耍你的坏心眼——死小山,看我扭掉你的耳朵!”
“哎呀,你太用力了!”韩岳吃痛地大叫,身子下的椅子都痛得坐偏了,翘了起来。
“还用不用话套我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真心话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么?”常欢气得不轻地说。
“我没有绕弯子——难道说再也不让你为难,再也不让你伤心,也是绕弯子么?”他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红了,正想用力挣开她的魔爪,常欢已经松开了手,说道:“你想我不当着你的面说你姐姐的坏话,也行,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我就答应你。”
韩岳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常欢不敢相信地看着韩岳。
“我当然不知道——你以为我一点儿原则都没有么?她想过好日子,嫁给你父亲是一回事,可卷了你父亲的钱跟人私奔是另外一回事!我再怎样,也不会看着她知法犯法,一步错,步步错地走下去。”
“这臭女人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常欢话只说到一半,韩岳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湛彻的眼睛对上她毫无顾忌的大眼睛,鬼使神差地,她竟然自己住口,换了个方式恨恨地骂道:“我要好好留长我的指甲,得在下次看见她前,准备好武器!”
韩岳的目光转到她的手指上,见她十指纤纤,莹白如玉,十分好看的指甲涂成粉红色,末端修得尖尖地,他想到只有常欢这样的女人,才会把这样美好的事物想象成武器,他夹起一片清炒莴笋,默默地吃着,想着心事,好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打什么坏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