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乔白鹭答。
“怎么看不见?”木兰莺好奇地问。
“你没看见我脸上都被汗糊住了吗?”乔白鹭没有毛巾,大汗淋漓之中擦不胜擦,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
他本以为自己这样一说,她会老老实实地把她头上的发带借给自己擦汗,不想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没动静,长跑之时出汗并不多,但是停下来之后,汗水就跟冒浆似的,咕嘟嘟地,根本停不下来,他无奈用手擦了一下眼睛,看她笑嘻嘻地盯着自己,跟看戏似的。
“看什么呢?”他纳闷地问。
“看你好看。”她理所当然地答。
这都成了她的口头禅了吗?乔白鹭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把她弹得哎呦了一声,他顺手摘了她头上的发带,展开擦拭自己满头满脸的汗水,待汗水稍降,他方才细看眼前景色,一时也有些怔住了。
平素不起眼的松林,因为夕阳的照射,那些树枝与叶子都像是经了最高明大师的手,每一勾每一抹无不纤侬合度,于浓淡之间显出自然的精心,看久了眼前这光与影的杰作,年轻的心里很容易就起了诗意,乔白鹭木兰莺同时叹息了一声。
“好美。”木兰莺又感叹。
乔白鹭嗯了一声,没做声。
“可能冬天的时候,会更漂亮,那时候冬雪成冰变成满树的树挂,映着夕阳,会不会像是水晶宫一样?”她问。
“人心不足,既得陇又望蜀,那时候你恐怕得在家里照顾弟弟,哪里还有闲心到这里悠闲看树挂?”
“弟弟也要看着,树挂也不能误了,我向来做事一心能二用,你不知道吗?”她反驳道。
乔白鹭莞尔,笑道:“嗯,知道了——天色晚了,下山吧?”
他说完半天,木兰莺也没动,乔白鹭纳闷地回头看她,见她原地站着,乌黑的眼睛满是促狭地看着自己,显然在打什么主意,他不自禁地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她走上来,用手拉着乔白鹭的袖子道:“白鹭哥,你背我下山好不好?”
乔白鹭看着眼前漫长的下山山路,感到头晕,摇头一口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她声音里带着反抗,刚刚撒丫子满山跑的时候说要勇敢的家伙,这会儿又开始娇气了。
“因为我不想摔了个狗啃泥之后,连带着载掉你的牙,再说你都十三岁了,又不是三岁那会儿我可以整天背着你,所以不行!”
“你的意思是我太大了?”木兰莺盯着他,眼睛乌溜溜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是,你长大了,我老了,背不动你。”他冲她摆手,不耐烦地指着下山的路道:“快点儿,快点儿,太阳要落山了,到时候看不见路就糟糕了。”
说完,他头前带路,刚走出没有几步,冷不防肩膀被她用手挂住,耳朵里听她说道:“你不肯像三岁的时候背着我,是觉得我大了,可是白鹭哥,我现在真希望我自己再大一点儿,最好我现在就十六岁,十八岁,二十岁,那样该有多好啊——”
乔白鹭心神微动,虽然面色如常,可内心深处未尝不是若有憾矣,嘴上只能笑道:“长那么快干什么,你现在也很好。”
“长大了,才能嫁给你啊,才能总是像今天这样,两个人一起出来跑步看山景,那时候我也大了,再也不用你让着,看我怎么跑过你。”她信誓旦旦地说。
“你这么喜欢跑,等到那一天,你不用我让着,也能跑过我了。”乔白鹭笑着,想到她这么要强,将来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心中只盼着她吃苦头的过程中,自己能一路陪着她,帮她挡住所有的那些不快活,让她开心得多一些,笑得多一些。
“你这意思是将来我大了,你就不让着我了?”她奇怪地问。
乔白鹭此时心情甚好,也没有多想,不假思索地摇头:“当然不是,我当然总是让着你了,从你出生,我不就让着你了吗,我觉得我让着你已经成了习惯——”
他肩膀上的手松开,木兰莺退后两步,双手叉腰,满面薄嗔地怒道:“谁用你让着了,我将来长大了,一定跟你一样强!”
她说完这句,也不管乔白鹭作何反应,已经一溜烟往山下跑过去了,背影杳杳,转瞬就消失在树林中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草稿
☆、睥睨
我当然希望你越强越好,乔白鹭对着眼前空荡荡的树林笑着摇头。
蔡志刚已经从菜地浇水回来,饭桌摆上,乡间的粗茶淡饭,别是一番风味,蔡志刚知道乔白鹭不是外人,对他还算客气,饭后略略收拾之后,乔白鹭正打算告辞,却见小莺对他一使眼色,他停下脚步,只见蔡志刚从梁上吊着的袋子里抓出两把枪,一把丢给木兰莺,另外一把看起来油光崭亮十分气派的长枪抗在肩上,径直向外走去。
“干什么去?”乔白鹭盯着木兰莺手里的长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练枪。”她笑着答,知道乔白鹭的心思,小声地说:“我外公原来是个当兵的,可惜没有儿子,也没有外孙,所以每次我来了,都浑身技痒,非要锤炼锤炼我,其实我看他是一身本事没机会得瑟,想要跟我显摆显摆。”
“这种事情有必要锤炼得很厉害吗?”乔白鹭看捧着枪一脸兴奋的木兰莺,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蔡老先生好好谈一谈了,话题就是“关于十三岁女孩的适当教育”!
“你不想我变得越来越强吗?”木兰莺奇怪地看着他问。
“我当然希望你越来越强,能保护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一项本事,可是你不觉得你自己捧着枪的这个表情有点儿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