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随心所欲的后果,就是受伤,可遇到了那个人,她还是失去了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律。
一夜的放纵,一世的伤心与悔恨。
抱着头,坐在窗下帘子的背光处,不让阳光照着自己,她一个人在昏暗中哭了停,停了哭,静静地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将近中午时,一上午鸦雀无声的两个侄儿蹑手蹑脚地下楼,后来刷锅洗米的声音传上来,显然两个孩子知道姑姑心情不好,自己去煮饭了。
她既不饿,也不想动,木偶般地留在楼上,不想见人,像一直受了伤的动物一般,留在安全的洞穴里,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静静的伤心里,莫名地响起铃声。她先是以为自己呆久了,出现幻听,后来铃铃的声音一直不停,她正怔怔地听着,走廊里传来小燕的声音喊道:“姑姑,你的柜子里有铃声啊?”
望舒揉了揉眼睛,一边站起身,一边想着柜子里面的两个手机,难道是许承宗打电话么?
他还有脸跟自己说话么?
伸手打开门,见两个侄儿都在楼梯上看着自己,她一声不吭地下楼,进屋掀开柜子,看着角落里的两只手机,其中一只屏幕亮着,屏幕上显示一个“我”字,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伸手拿起手机,低低地问:“找谁?”
铃声停了,后来又响起,她有点奇怪,对手机看了看,哭了一个上午,她嗓子彻底哑了,清了一下喉咙,对手机问:“是谁打电话?”
铃声还在响,她对着手机左看右看,心里纳闷这手机是怎么回事?
门口小燕轻声提醒道:“姑姑,你按左边的那个绿色点点,才能通话。”
望舒听了,一边伸手按了一下,一边回头狐疑地看着小燕,奇怪这侄女怎么什么都知道。小燕看了姑姑红肿的眼睛,想到自己上午惹的祸,不好意思地连忙跑了。
望舒按完了,盯着手机,盯了半天,心想小燕乱指挥,一定按错了,这次连铃声都没了。
“望舒,是你么?”许承宗的声音突然从手机里跳出来。
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望舒,你在听我说话么?”他的声音从地上传过来,跟他面对面相处半个月,此时那熟悉的声音从小小的机壳传出,感觉十分不真实。
过来好久,她才伸手把手机拿起来,凑到耳朵上道:“我在听。”
“望舒,你别生我的气。”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被别人听见一般,闷闷地。
望舒愣怔着,哭了一个上午的眼睛有些疼,喉咙哑着,说话也有些费力,她抬手擦擦眼睛道:“你打电话想说什么?”
“我——”他的声音顿住,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只又重复道:“望舒,你别生我的气。”
“你说了那样的话,我怎么会不生气?”望舒手指蜷起来,撑在嘴边,用力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哭,“许承宗,你说‘别人想多了’,是指我么?你当着那么多人,这么说话……”
“望舒,你别气坏了。”许承宗似乎不知道怎么说话,口气有些急,因为隔着电话,任何话语都有些无力,后来他只低声道:“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我绝对不会这么说的。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才能让你明白……”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望舒轻声说。
“你明白?”许承宗的声音里都是疑问。
“嗯,上午你说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望舒坐在窗下的凳子上,看着窗外的月季花,想到当初那个站在这里,手捧一朵粉色月季花送给自己的他,胸口电击一般剧烈一颤——对他的倾心,就是从那一时刻开始的么?“我明白,你是怕你母亲知道你做错了事。”
电话那头的许承宗一阵沉默,后来低声应道:“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来说:“既然明白,就别跟我生气了,行么?”
“我没生气,我只是伤心。”望舒握着手机的手指紧得泛白,另一只手按着窗台冰凉的水泥,好久她低声道:“我很伤心你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伤害我来保全你自己。许承宗,你那一刻的狠心,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电话那头的许承宗半天哑口无言,再说话时,他声音低沉得几不可闻:“作为男人,我知道自己不该解释,错都错了,解释有什么用。我活在一个没有退路的世界里,望舒,我走错一步,所有该属于我的都可能被人夺去——我坐了十年牢,再也输不起了,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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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望舒眼泪一点点地落在裤子上,她用手擦擦,伤心过了头,不想再听他说话了:“我要挂电话了。许承宗,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
“望舒,将来你会原谅我的,现在你只是一时想不开……”
“没有将来,你给我的将来我也不稀罕!你以为我会要一个没有爱、没有婚姻的将来么?”她突然气起来,伤心骤然少了,一直不停的眼泪好像突然间上了闸门,可她一气脑子就乱成一团,说不出来话,只对着他怒道:“谁告诉你我想不开?我现在就想开了,你过你的好日子,我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
“医生进来了,我得挂了电话——望舒,别发小孩子脾气,我一会儿再打给你。”他跟没有听见望舒最后的气话一样,自己说完了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盲音传过来,望舒本来只有八分气,这会儿变成了十分,伸手打开窗子,扬手用力把手机隔窗甩了出去,大怒道:“谁稀罕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