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宗的眼睛转向她,他的眼神因为激情变得更加深邃,还有些迷乱,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轻声道:“别怕。”
“不,我怕!停下来。”她低声答,搭在他胳膊上的手用力,想把他的手掌从自己乳房上拿开。
许承宗感到了她的恐惧,他任凭她把自己的手拿开,她微微推拒,他从她身上下来,躺在她旁边,看她翻身欲起,他不自觉伸出手去拉住。望舒的脸扭向一旁,不肯看向他,许承宗忍不住道:“望舒,你怎么了?”
她愣了一下,低声道:“我有男朋友的,我不该……”
“是刘果志吧?这个从来没有亲过你的男人,你称他为你的男朋友?”
她闻言,诧异着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许承宗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最后落在她微微肿起来的嘴唇上,微微笑着道:“我很奇怪,以你这样的性格,刘果志能被你称为男朋友,一定是你俩已经确定关系了,可他怎么能忍住不亲你?要是我是——”
他的话里有一丝戏谑,还似乎隐隐有一些遗憾。望舒听着他的话,想到他刚才那样放肆且无所顾忌地跟自己亲热,要是他是——要是他是自己的男朋友,若是这样的男人是自己的男朋友——她嘴唇一阵轻颤,心头迷乱,呼吸不匀净起来,微微的异样在浑身上下肆虐,二十五年来被克制被遗忘的身体,好像苏醒了,一刹那的放纵,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一个满是激情的躯体。
多年的习惯,她本能地想克制住自己心头的轻颤。她可以站起身,走出去,当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痊愈了,自然会离开,自己拿着他给的钱,举家搬到城里,离母亲大哥和刘果志都近些,以后一辈子,自然是嫁给刘果志,自己还是喜欢刘果志的,而刘果志也喜欢自己……
可这一刻,她隐隐觉得自己对刘果志的喜欢里,似乎少了一些什么。那个似乎不曾发生过的初吻,那些朝朝相处,却压抑克制的日子……
问他么?
问问他么?
她回过头,看着许承宗,从未如此刻这样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像是突然之间发现,他竟然如此英俊,比她生平所见过的男子,都更加富有男子汉的气息。她轻声问他:“许承宗,为——为什么亲我?”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看着她,没有回答。
沉默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望舒脸上的红晕慢慢退下去,起身走出门去。一个人站在庭院里,看着窗下月季花坛里,那株鸡口里逃生的粉色月季孤零零地怒放着,娇艳浓烈,相形下她的心情更加黯淡,蹲在花的旁边,脑子里不停地想着:我问他这样的问题,指望他回答什么呢?爱我,所以吻我?我有什么值得他爱的?而我自己又怎么可能去爱一个劳改释放犯?即使他是一个有钱的劳改犯?
那些平时琐碎的家务事,此时突然变得重要起来。家里的事情不够做,她就忙大田的,只有不停地忙碌,她似乎还是以前的那个叶望舒——对劳累困苦习以为常,而生活中一点点的放纵安逸,都让她感到陌生和恐惧。
一个人若是习惯了运气不好,当运气来了的时候,本能的反应是退缩。
这天她在后面剁菜喂猪,正午的太阳照在她身上,额头渐渐滴下汗来。她听着猪圈里的猪饿得不停地叫唤,匆忙将手里的油菜一颗颗地斩碎,起身低头往桶里拨拉的当口,后门口一阵哒哒的响声,她抬起头,竟然看见许承宗站在那里。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站起来的他,这时不禁惊讶于他的高大强壮,当初哥哥说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他来,果然不是虚言。他身上穿着她哥哥剩下的布衫和半截裤子,手扶着门框,正对她笑着,英俊的脸在阳光下看去,让她一时失神。
“我躺得太闷了,出来晃晃。望舒,这后园子的菜都是你种的?”他一边笑,一边看着后园子满目郁郁葱葱的菜田,惊叹地问。
望舒还楞楞地看着他,胸口怦怦地,跳动加快。她轻轻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是啊。你腿好了么?怎么下来了?”
“你不肯进去陪我,我只好出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她笑,似乎她脸上有什么稀奇物,能让他一眨不眨地盯着。
望舒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微微失神,后来把桶拎起来,向猪圈走去。她喂着猪,自己发呆好久,后来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他,见许承宗靠着后门框,双手交叉着横在胸前,正抬头看着天,似乎也在发呆。
平时只嫌猪吃得太慢,今天偏偏就觉得猪吃得飞快。她宁可站在猪圈前面晒太阳,也不想跟他面对面,这个世界太静了,静得只剩下她跟他,静得让她害怕——磨蹭着刮得猪桶空空地响,一片沉默当中,听见许承宗的声音道:“你打算在那里躲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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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望舒回过头,他正在看着自己。她确实在躲他,可这么被他当面说出来,她反倒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勇气,放下猪桶,她走回来,到水盆处边洗手边道:“谁躲你了。”
他竟然没有回嘴,沉默中她洗完了手,抬头看他仍然靠着门站着,伤腿不敢受力,凭空前伸着,尴尬又难受,她忍不住道:“你的腿能坐下么?”
他点点头。
望舒给他拿了张椅子,他慢慢坐下,受了重伤的腿显然仍让他行动不便,坐下时牵动伤口,他的脸微微动了一下。望舒本能地上前扶住他,叮嘱道:“小心些,慢点。”
许承宗坐下,手拉住要走到一旁的望舒,看着她的眼睛里带着让她呼吸一窒的深意,后来他放开手,对她轻声道:“你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一个名字小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