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这么想,就听见望舒的声音轻轻道:“他给我挑的?”
虽然隔了一个走廊和厨房,可她的声音又是羞涩,又是惊喜,许承宗眉毛不自觉拧紧了,暗道不好,望舒妹子原来只是对着我一本正经,对这个随便送人衣服的男子,不但不一本正经,似乎还十分地不正经!
“是啊。二哥过几天就回来看你,你们俩要是成了,望舒姐就要成了我二嫂了,那可太好了。”
二嫂!
刚才还很舒服的被和褥子,这会儿躺着,觉得有些咯人。许承宗手摸着自己的光头,想着上午的时候,自己一时冲动,把她抱在怀里,硬是亲了她的嘴唇,她那么用力地反抗,都是因为即将成为别人的二嫂的缘故么?
他听见望舒的声音笑着轻声道:“别胡说。大军,你回去了,要是能看见我大哥,告诉他尽快回来一趟,他的朋友醒了,把人带到城里的医院吧,比在这里强些。”
“望权哥倒是说过这事,说那人伤得很重,动不得。我二哥也听说这事了,他说你妈和你大哥把这样一个人扔在家里给你照顾,不太妥当。我想我二哥只要能分开身,就会回来帮你把这人拉走的,姐你别急。”
许承宗知道这俩人嘴里的“那人”,指的是自己。他于别的都不在意,唯独听那“二哥”说话行事,像是望舒妹子主人似的,心里隐隐地不大舒服。这个大军先前曾经叫望舒“二嫂”,二哥二嫂是一家,望舒妹子真要跟别人成了一家人了么?
他心里想着事情,好一会儿才听见那个大军向外走,望舒在后面相送。后来前院的大门哐啷一声响,平时走路静悄悄的望舒妹子,一路小跑着,脚步十分轻快地回了屋子,走廊对面的门帘哗啦一声,她人显然进去了。
他听见唰啦唰啦的撕包装纸的声音,好一阵静悄悄的,然后对面的门帘一声响,他瞥见一抹紫色的影子出来,虽然只是极快的一瞥,也知道她是换上了那个“二哥”买的裙子。楼梯上一阵踢踏踢踏响,她快速地跑上楼了。
他静静地躺着,等她下来,正等得不耐烦,却只听见楼上她的脚步声哒哒哒地转来转去,好一会儿功夫,不见她人下来。静悄悄的房内房外,竟然传来她轻轻哼哼的歌声,细听那歌词,吓,差点让他跌下炕!
大姑娘美来那个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那青纱帐
……哼哼哼哼
我东瞅瞅西望望
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
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
找得我是好心慌
大姑娘美来那个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那青纱帐
……哼哼哼哼
我东瞅瞅西望望
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
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
找得我是好心慌
他听了,先是咧着嘴呵呵笑,后来听她一遍又一遍地轻唱,显然心情好极了,不知怎地就心里不痛快起来。
好久之后,他听见有孩子放学进门的声音,上楼之后,听见那女孩小燕大喊道:“姑,你从哪儿弄的新衣服啊?”
楼上一通乱嚷,没听见望舒怎么回答。后来楼梯响,望舒走下来,进了对面的屋子,隔着门帘,可以看见她身上穿着的是一条浅紫色,长及膝部的纱裙,纤细的腰肢裹在裁剪得体的裙子里,显得弱质婷婷,长长的裙摆在她进门的时候,飘荡摇曳着,让人忍不住想跟着她走进去,仔细看端看她现在的样子。
他心里长了草一般,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眼睛楞楞地盯着对面的门帘,好像过了半个多小时,望舒才又从里面走出来,身上却不是那件紫色的纱裙了,换上了家常做事的破衣服。
他想着她刚才弱质婷婷的倩影,想她定是爱极了那件裙子,大概一个人在楼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高兴地忍不住唱了起来。现在脱了新裙子,换上破衣烂衫,不过是不舍得穿那样的好衣服在家里做事,心里不自禁地替她可惜,她这样从早忙到晚,穿得好看些的心愿,恐怕没有多少机会实现吧?
他心里对她的同情,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等到他闻到后面院子飘来的饭香,却迟迟等不到人给自己送饭,才想起来她白天说过“今天没有饭吃”,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啊?!
他听见小孩子吃完了跑出去玩的声音。叮当叮当地,望舒似乎在后面院子剁着什么东西,后来似乎是猪饿得嗷嗷叫唤,才想起来她这是在忙着喂猪!
两头猪她都记得不让饿着,这样大的一个活人躺在屋子里,她就不管了么?
“望舒妹子,我要饿死了!”他大喊。
叮当声停了一下,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响,她若不是诚心想把那案板剁裂了,就是故意气他呢。
“喂,我做错了,饿我一会儿就行了,你要是真不给我送饭,也太狠心了啊!”
叮叮当当,接着剁菜的声音,根本没人理他。
他听见她剁完了菜,唤猪吃食的声音。那两头幸运的猪也不知道吃了多久,才听见她进门的声音。
他立即喊她:“望舒妹子,我饿了。”
片刻之后,望舒站在他的门外,手上还湿着,似乎刚刚洗过。她人在那里呆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对他说:“许承宗,你跟我说话,可以稍微正经一些么?”
许承宗盯着她,隔着摇曳的帘子,她的脸看不太清楚,只见到两只湿手,微微地抖了抖水珠,手指末梢碰到珠帘子,发出叮当一阵脆响。
“我说错话了么?”他问她。
“是,你别叫我妹子,我不太习惯。还有,以后吃饭,都由小宝给你送进来。洗澡水和换洗的衣服,我会帮你弄好,你换洗完了,叫我一声就行了。别的时候,咱们别说话,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