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的稻穗又重又沉,一粒粒的厚实得快挤出一般,今年会是个好年。还有半个月不到就要收谷子了,看着新增的四十多个大人,不免担忧。到秋收时,这些都是很好的劳力,但他们毕竟都是外出的大人,不是当兵就是经商,自持见多识广有资历,会听我一个孩子的话吗?早晚会有事端,让这矛盾激化,最后又是一场风波。
我心中很是沉重地往自住的院子走,进了院子就见万贯正坐在一边,好似用袖子擦眼睛。
于是走了过去关切的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万贯可不能出事,他现在类似于财务总管了,带着四个会打算盘记账的男孩将物资管理得井井有条。没了他,我一定会累死!
“不是。。。”万贯身体微微倾侧,低着头眼泪直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亲戚都不来领我!”
钱万贯原以为有人会来领他,毕竟他家有钱亲戚不少,于是回到已经被我搬空了的米店翻出往日与亲戚发的书信,按照地址托人送去。结果去的信都石沉大海,最主要上面写了需要二十贯钱当饭前(其实是赎身费)。一个没了钱的穷亲戚,又是个没用的小子,谁还愿意到瘟疫刚过的地方来?
万贯已经十一岁了,死了爹娘在孤儿堆里混的孩子又思维早熟。他家那么多书信,好多还是要求送钱送粮的,以前的热闹与现在的冷漠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他感觉到了世态炎凉,所以伤心掉泪。
我叹了口气,笑着安慰:“不领就不领了,他们出二十贯我还不乐意呢!如果以后他们知道万贯那么能干,非悔绿了肠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妹妹。等万贯长大了,要做生意,妹妹出本钱让你干一番大事业!”
万贯转过身子泪眼忽闪忽闪的,象是蒙了露水的琉璃,欣喜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点头打着包票:“从你家运来的百担大米以及五十贯钱算我借用你的,以后就是你的本钱。”
万贯跳了起来,紧紧拥抱住了我,呜咽开来:“当家的。。。以后我一定替你赚很多很多钱,让你成为最大米铺、钱庄的老板娘!”
老板娘。。。我嘴角有点抽筋,要不是万贯可能还不知道老板娘的涵义,我一定一脚踹过去骂他想得美。万贯据说以前肥肥胖胖的,后来的三个月没大人照顾变得又瘦又黑,现在虽然养回来了点,但还是没看到美男的痕迹,除了眼珠子黑溜溜大了点,跟逸风简直是差远了,就比黑塔般又粗又壮的狗剩稍微好点!真还别说,在三百多个孩子中,逸风是最美的一个。
终于收粮了,除了管账、教书、送水、煮饭带孩子的孩子之外,全部下地干活!哪怕只有六七岁的孩子,也必须拿着镰刀割稻。
我带着六岁以下的孩子,跟在后面捡拾稻穗。我学着大人样,用块厚布当头巾,蒙住了头和脸,在下巴下面打了个结,以遮挡大太阳。虽然太阳很是火辣,但却希望越辣越好,这样打下的谷子可以尽快晒干入库。
晚上照旧有肉吃,大人和孩子都是一样大小的肉,有几个大人不乐意了,说是他们出力多,要肉也多点。上回还说烧饭的“米油”(饭未干时的浓粥水)为什么要倒出给娃娃喝,废话,奶不够也只有这招了。我知道他们以后还有得烦,归根结底我还太小,他们根本就不服气!
我累得还未吃,半躺在竹躺椅上对着狗剩有气无力道:“把我的碗拿去给他们看看,我的肉是不是比他们多?”
狗剩端起我的小碗拿过去,里面盛的是一样的四成大米饭、六成煮番薯、外加一根煮苞米,他指着碗大声咋呼着:“好好看看,当家的也下地、还要管事,说什么也应该多分一块肉吧,她吃的肉跟我们一样大小,饭是一样的饭!”
我撑起了酸痛的身体,对着有争议的大人道:“我也想你们天天大块吃肉,顿顿白米饭管够,但是猪肉就那么点,他们又都在长身体,大家都是出力的,所以肉就一样大小。现在猪圈里生下两窝猪仔,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应该可以上大盆的肉,不用再分了!”
纳税
(下午17:00加章)
大人虽然还有不满,但一时也找不到可以辩的话,也只得端着碗坐下继续吃。他们虽然劳力出得多,饭量却也多,这里菜等份,饭吃饱为止,每次四十几个大人的饭量比得上三百多个孩子。
今年大产,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打下的大米和磨出的麸皮足够熬到下个秋天,还有地边种的玉米、小米之类的,再来十个大人都够吃了。
只是吃饱就有想法,粮食刚割了一半,大人们又不消停了,暗地里又讨论着要分家。我装作不知道,继续催着尽快打下粮食。
正在地里忙着,突然遥见村外冒出一股烟来,大人们停了下来。二蛋的哥趴在地上听了听后,眉头缩了起来:“好象有人马!”
山贼、强盗?这里百里无人烟,都快成了死区,有人活着已经属于奇迹,不可能还有这种职业的。
于是大家都看着烟如了村口,只见一个穿着官服骑着杂毛枣色马的人踏着溅起的灰尘而来,后面还跟着三四十个穿着软甲拿着红缨长枪的兵。
二蛋的哥吐了口口水后,骂了句脏话:“。。。是税官!”
一听到税官我头就疼了,以前的税我知道,是一九分成,九成要上缴纳税,只有一成以及自家后院的一亩三分出来的粮食属于自己的。这朝廷没见赈灾,却来收税,存心来夺救命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