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倒退着,走得跌跌撞撞、泪流满面,但她的手臂还是伸得笔直,指着厄里亚大声喊道:“送他回来!你要送他回来!你曾经站在他身边,他愿意去相信你、爱你……”
一阵脚步声从厄里亚身后传来,打断了他因为突变故而略显混乱的思绪。
“请你原谅他们。”那人语气沉重地用英语说,“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听懂俄语”
“我能听懂,只是不会说。”厄里亚打断他的话。
“……那很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暂时还不能接受人已经离开的事实。”
厄里亚转过身,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目光落在他极富代表性的面具上,半晌,厄里亚叫出那面具代表的名称:“蝙蝠侠。”
顿了顿,他说:“你还活着?”
“如果你说的是当年那个对抗人的最初的蝙蝠侠,他已经死了。”现任无政府组织蝙蝠帮领回答,“就像苏联人怀念的红色之子也已经死了,刚才出现在街道上的并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对吗?”
厄里亚隐约被激怒了,盯着他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你在向我炫耀胜利?你有什么资格?!”
“……别生气。”蝙蝠帮领举起双手,镇定地说,“我没有挑衅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事实就是红色之子再也不会回来了,莱克斯卢瑟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美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那些被卢瑟与布莱尼亚克暗中策反的统治者同样如此,街头的犯罪者欢欣鼓舞,然而更多人,更多的普通人,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
“你站在什么立场上和我说这些?”
“在我给我答案之前,我先要问你,先生,你当真如人所说,是命运的主宰吗?”
“……”
“您为什么不回答?‘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在这片土地上,从来没有第三种答案。”
“我是。”厄里亚说。
“那么您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结局?”
“是。”
“您也将未来告知了人吗?”
“是,他知道。”
“谢谢您,我就想问这些。”蝙蝠帮领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他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用力攥紧拳头以稳定情绪,“那么我要说的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不希望人回来。”
“……”
“人是个好的外星人,一个正直的外星人,许多人都承认这一点他从不杀人,连无药可救的罪犯,他都愿意对他们使用脑外科手术,将这群罪犯变成顺从的白痴而不是用热视线洞穿他们的脑袋。美国内乱死了上百万人时,他没有杀人,上一任美国总统的暴政导致全国大饥荒时,他也没有杀人,我们从来都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不会死人的国家中,最新数据显示人均寿命甚至能达到11o岁。”
厄里亚平静地说:“你不赞成。”
“我不赞成。你肯定要问我为什么不赞成……当我第一次揣着党证来到蝙蝠帮据点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展的,他们拿枪抵着我的脑袋,说我这个政府的走狗来错了地方,但我确信自己没有走错,我向他们解释:‘我是一个在莫斯科大学工作的历史学家!我来见蝙蝠侠!’蝙蝠帮那些游走在社会边缘的渣滓嘲笑我,还有人怕我向人通风报信,想要杀了我。但是蝙蝠侠选择过来见我,他问我:‘你为什么不赞成人?’”
他陷入回想之中,沉思着说:“我是怎么回答他的?我说‘恰恰相反,我是人的信徒’。你要知道,我们这一代中,几乎没人不信仰人,是他将我们的国家展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给所有愿意正经过日子的人提供万全的保障。我们都知道没有人世界会变成什么样看看大洋对岸的美国吧,战乱,核弹,饥荒,暴政。所有人类能够想象或想象不出来的人间惨剧都在那片土地上生过,而越是看着那样的场景,我们就越珍惜眼前的生活,所有破坏它的人都是敌人,为了祖国,为了所有人都能触摸到的幸福,我们愿意付出一切……那时甚至有人认为脑外科手术不够保险,而建议人以物理手段杀死所有罪犯。
“我看过历史,知道死刑在中世纪的俄罗斯就已经很罕见了,叶卡捷琳娜二世也曾对死刑表示过不屑,斯大林时期也生过一些有争议的事……每个统治者都有着各种各样的考量,然而那些建议人杀人的人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们就只是信任他,相信他比这世上任何法庭与审判官都要公正。现在想来,这种信任是相当盲目的,因此很快就激了一些反对声音,人及时站出来表示他绝不会杀人,于是一场动乱平息下来,可是某些危机的种子埋藏其中,从未消失对不起,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这些东西你应该都已经了解才对。”
厄里亚:“你可以说。”
“谢谢……谢谢。我现在感觉那是段天真又快乐的岁月,当时人们生活得并没有现在这么好,美苏冷战的阴影尚未消退,所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火焰,敦促着我们向前迈进、实现理想。我们家里每天晚上会放国际歌,我和妹妹读着托尔斯泰、普希金、高尔基和马克斯长大,我妹妹喜欢人……很多姑娘都喜欢人,那种喜欢是越了性别与年龄的,晚上她们把被子盖在身上,想象那是人的披风。我们谈论生命的意义,死亡,如何剖开自己的心脏、为共产主义做贡献。
“俄罗斯人总是这样,崇拜牺牲,崇拜死亡,我们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也可以很快乐,只要能清楚地知晓将来会为什么而死。
“那时候,人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