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换成谁都满腹怨气,大家都挺不容易,还是算了。
更何况,从尸体变成投影,也没有改变一半不到的人躺在棺材里的事实。
反倒连纪念都是一道空虚的影子。
重新冷静下来的厄里亚站在一排排空空如也的玻璃柜中央,说道:“所以你觉得命运之主当年是在找人。”
“我不确定。”庄园主人迟疑了一下,“很在乎人,可是有一些宇宙中的人是截然不同的,我想他们总得有个令关注的标准。但从未向我详细解释过,只让我不分何种情况,记录下故事的尾声即可。”
“难道你每次抵达平行宇宙时,人的一生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庄园主人摇摇头:“不一定,有时我是在一场喜剧或悲剧的中途进入‘片场’的,但无论我做了什么,结局都不会被改变不论我们如何挣扎,为我们招致毁灭的都只有我们自己。
“这就是命运的真谛,我想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因此既不曾警告我,也没有浪费时间讲解,恐怕每一个听闻预言并做出选择的人最终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厄里亚不禁问道:“……你就这样成为了一个旁观者?”
庄园主人笑了:“是的,像曾经的你一样的旁观者。”
紧接着他舒了口气,宛如一声叹息,又说道:“是不是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越会理解你,并向你靠近?”
“我倒不这么认为。”厄里亚若有所思,“你也说了命运之主有个计划,显然不觉得总是当一个‘命运的囚徒’是个好主意。另一方面,你说当初是在找人,找一个特定的人这个结论是否有些武断了?显然,你觉得可能对某个人怀有一些特殊情感……”
庄园主人有点激烈地打断他:“你在怀疑我的判断?”
“你判断的依据又是什么?”
黑蓝眼的青年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音。
厄里亚的话语仿佛从遥远的虚空中传来,回荡在蝙蝠洞和他的耳膜中:
“我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那位命运之主的人性和权责尚未分离,的目光永远不会为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单独个体停留。你想过为什么要闭着眼睛没有,孩子?只要睁开双眼,宇宙中亿万生灵的过去和未来在面前都像白纸上的墨点一样清晰,看到一切,知晓一切,无从改变一切。恐怕只有全部平行宇宙的人在眼中成为一个概念的集合,才能够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上面来。”
“……那我呢?”庄园主人干涩地问,“我是这集合边缘的一个错误数字?”
假如,命运之主曾经寻找的是某一个人,那么他需要做的只是帮留意一个幸运儿。
可若是命运之主关注着的是一个集合呢?
无数个宇宙里有无数个幸运者,凭什么只有他与他们有着同样的源头、却在中途擦肩而过?
“你在这个集合里面。”
厄里亚语气温和地用命运之书语说出一点都不温和的话,“命运之主弄错了太多事,孩子,就像个追着太阳(人)跑了太久的人,结果却被过于明亮的光芒弄瞎了眼睛。你太过在意说的话了,其实那都是放屁:你当蝙蝠侠很好,当人也很好,唯一不该做的事就是听的话在各个世界找打你翻人棺材的时候,平行宇宙的蝙蝠侠真的没揍过你吗?”
庄园主人似乎哽了一下,回避了厄里亚最后一句提问:“……是曾经的你。”
“我仍然坚持我的看法。太阳很好,即使阳光熄灭了,也不该被摆在柜子里。”
庄园主人反倒开始为过去的厄里亚辩驳起来:
“我想只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如你所说,知晓一切却无从改变,或许真的有一点在乎人……虽说这份在乎被分给了无数个平行宇宙。而这些宇宙中的人一个接一个在他眼前死去,正如本应亘古长明的恒星终于燃烧成一堆灰烬,哪怕是我也会想要留下点什么来,以证明这些星辰曾经存在过。”
厄里亚本想说当初可能没有那么细腻的情感,但眼前的青年打断了他,说道:“你知道吗?很久以前,也是这样走在我前面,向我介绍一个个不同宇宙里牺牲的人的。”
很久以前,连能力都没有开出来、唯有额头上卷毛已初见雏形的少年走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命运之主提着灯漫步在他前方,冷漠却清晰地介绍说:
“这是第6号人,比其他人都天真一点,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没有打起来;这是11号,他的制服有些特殊,对我说是他自己改的;这是25号,来自一个黑暗的宇宙,他的死法不太和谐,我打了马赛克;那是37号,他说他很高兴能够认识我,尽管我没能改变任何事……”
如今的庄园主人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淡淡说道:“或许关注着一整个人的集合,不过从结果来看,每一个个体都记得。”
厄里亚无言以对。
两人相对着沉默了片刻,庄园主人忽然又说道:“不对,我想起来有一个证据。”
厄里亚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