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周身都被雾气包裹住之后,李好问知道自己已在梦中,便立即着手给自己进行装备——
自从带上伯奇面具进入梦中,他所随身携带的一切,都成了“梦幻”的,意即非真实的。但神奇的是,只要他想象某一件物品,而且坚定地认为它是真实的,它就会出现在李好问身上。
例如现在,李好问先给自己想象了一枚“锦鲤符箓”。他很快想出一枚,伸手触摸,觉得它有质有形,便念起真言,让这枚符箓为自己加持。
按照屈突宜的说法,这种“假想符箓”在梦中是有用的,但是效果打两折,也就是说,原本“锦鲤符箓”能够给李好问带来五次好运的,现在因为是在梦里假想出来的,就只能带来一次好运。
不过,李好问觉得也很值了,毕竟没有让诡务司耗费两个金珠,而效果聊胜于无——已经很可以了,还要啥自行车。
其次,他还需要一件武器。
李好问想了片刻,决定在手中具现妹妹平时用来粘知了的那枚竹竿。他想要一件攻击性没有那么大的武器,毕竟需要探索他人的梦境,总不能表现出太大的敌意。
妹妹的竹竿,虽然看起来只是小姑娘闲时游戏的用具,但它曾经毫不留情地击中“半身鬼婴”和“时乾兽”——李好问对它很有信心。
另外,他是不是还该带上自己的随身宠物?
李好问看看腰间,原本该挂着盛放小红鱼遮摩遮利的荷包,现在空空的。
李好问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要带上新收的宠物去冒险,纵然是自己假想出的,也不行。
面对面前一枚又一枚,不断向远处延伸的透明光球,李好问将心一横,伸手按了按脸上的伯奇面具,抬脚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枚光球迈去。
他像是穿过一面结界似的,从一个黯淡的、混沌的、四面无光的空间迈入了一个清晰的、无比鲜亮的世界。
耳边喧腾着,到处都是不知哪里口音的人声,其中混杂着各种牲口的叫声,马嘶高昂,骆驼低鸣,空气中的气味也有些浑浊,汗味儿里混杂着牲口们随地排泄带来的骚臭味。
原来,人的梦境竟是这样真实的——李好问心想。
“这位小郎君,上西市来是要买马吗?”
他刚刚向前两步,就见一个长脸汉子笑眯眯地上前招呼。
李好问按照屈突宜事先的指点,含笑摇摇头,没有直接与这长脸汉子交流,而是退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个男人一一招呼其他路人。
“这马卖多少钱?”一个戴着尖毡帽的胡商开口询问。
“这是我家新得的千里马,是能日行千里的宝马,不卖!”长脸汉子摇摇头。
“五百金珠!”胡商直接开了价。
长脸汉子面露游移,但很明显已经心动了:“若是一千枚金珠,我或可考虑。”
“六百!”
“八百金珠,不能再少了!”
“……”
李好问悄悄转身离开:这个梦看起来十分正常。
西市一匹用作赶车的良马,售价最多是两个金珠。若是这卖马的汉子能够在梦中把自家的马匹卖出七百金珠的高价,那估计他做梦都会笑醒过来。
所以李好问才会觉得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梦境:要不咋说,梦里啥都有呢?
李好问确认这边没有问题,便转身,向这集市尽头另一个透明的光圈走去。他牢记着屈突宜的叮嘱,每走出十几步,都要回头四下里扫视一番,直到在这梦境的角落里,找到一点小小的、不引人察觉的光亮。
屈突宜站在李贺和叶小楼面前,手中托着那盏长明灯,仔细观察油灯火焰的情况,丝毫不顾叶小楼在他身后大呼小叫——这位长安县的不良帅刚才看见李好问戴上伯奇面具之后,径直走向临街一户人家的院门,并且直接从那座院门里穿了进去,身影消失无踪,叶小楼从没经历过这等诡奇的场面,自然只有大惊小怪的份儿。
叶小楼身边,李贺依旧浑浑噩噩,仰头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眼角渗出两点泪水。
就在这时,屈突宜手中长明灯的灯芯忽然一晃,火焰和向上腾起的烟气向着某一个方向飘去。
“李司丞,做得好!”屈突宜赞了一句。
也没见屈突宜如何抬脚迈步纵跃,这位身穿青袍的潇洒中年已经一跃而上,立在墙头,并且沿着此地住户的院墙,迅速向十字街以北的住宅深处奔去。
叶小楼:“啊啊啊啊啊——”
怎么貌似诡务司的主簿,身上的功夫竟然比自己这个不良帅还厉害?
听说诡务司中其他人也都有出奇的本事:那个看着一向窝囊的主事章平会穿墙,一只独眼的老王头能把牲口都变成纸,而现在自己身边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李贺李博士,听说能“言出法随”。
叶小楼一时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转头,忽然发现李贺身边那只大木箱中,不知何时,开始慢慢向外透出白色的雾气。
周围的夜色,一时间竟也仿佛清冷了不少,四周透出些阴森的感觉。
叶小楼一时大惊失色,忙问:“李博士,李博士,这到底是……怎么了?该怎么办呀!”
崇贤坊中宅院大多不算大,院中大多又分割为一小户一小户,房租地价都相对便宜,因此聚居的百姓众多。深夜里此地也梦境众多,一个连着一个。
原本诡务司要寻找隐藏在此间的蜃,可以动用“半身鬼婴”寻找,但如果崇贤坊这边人人梦见鬼婴,恐怕要齐齐折寿。所以这事儿只能靠诡务司的人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