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株久困在寒冬的枯树,在这一瞬吹到了春风,淋到了春雨,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就连毛孔都拥有了呼吸的能力。
通体舒泰,难以言表。
但这种舒适感没有持续太久,沈明玉就因为脱力,喘息着握着剑,朝前扑倒了下来。
淋漓墨发洒在肩头脸侧,在他布满冷汗的白玉面孔上微微沾湿了,鸦羽一般的长睫也是湿漉漉的,唇色淡白,却愈发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孱弱美。
可惜,这些洛寒霜都看不到。
他只能感知到沈明玉引气入体成功了,又倒下了。
这时他心头一紧,便问:“你没事吧?”
听着洛寒霜这话,沈明玉闭眼低低喘息了片刻,长睫颤了颤,微微笑了。
然后他就咳嗽着,缓声道:“仙长放心,我无事……只是实在身体太差,让您看笑话了。”
洛寒霜静默片刻:“你不该如此逞强。”
沈明玉这时终于撑起身,一边扶着自动送到他手边的承影一边慢慢坐了起来。
这会,他嗓音略显沙哑却依旧十分温柔地道:“仙长不必介怀,是我自己想早些回去,这后果自然也该是我承担。”
洛寒霜不说话了。
就为了早些回去这么拼命?看来,沈明玉倒是真的十分在乎他的凡人夫君。
若是往日,知道这一点,洛寒霜必然会庆幸。因为这样,他就不用担忧日后跟沈明玉结下道侣契约会产生什么不应该的牵扯。
可此刻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偏偏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刺。
很不舒服。
当然这些情绪洛寒霜不会表达出来,只是沉吟了片刻,道:“你还是先歇息片刻再替我疗伤吧。否则,一旦成功不了,便前功尽弃,这于你我二人都无益处。”
这一次沈明玉没有再说什么,笑了笑:“好,都听仙长的。”
·
郊外,别院木屋中。
一黄铜钵盂的血放完,殷君衡俊美的面孔已经变得惨白,好几次都差点因为失血过多直接晕过去。
但他这时一包扎完伤口,就强忍着眩晕站起,强撑着往外走。
辜玉楼没想到殷君衡这么逞强,此刻眉头一皱,他一边盖住黄铜钵盂,一边就按住了殷君衡的肩膀道:“殿下这么去,不怕出事么?”
殷君衡面无表情:“与你无关。”
辜玉楼沉默片刻,打量了片刻殷君衡几乎白到没有血色的俊美侧脸,忽然目光动了动,眯眼道:“罢了,我陪殿下走一遭吧。不然殿下若是在我门前出了事,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殷君衡讶异。
并没想到辜玉楼会帮他。
但思忖片刻,殷君衡却妥协了。
他现在信不过自己的影骑影卫,倒是只剩下辜玉楼这个行事诡秘莫测的毒医可以信任了。
毕竟辜玉楼虽然脾气怪异,但拿人报酬,替人做事这一点倒是从未改变过。
而且,他和辜玉楼还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倒也不怕辜玉楼害他。
想到这,殷君衡神色稍缓,点了一下头:“那便有劳了。”
辜玉楼:“那请殿下稍候片刻,我收拾一番再走。”
殷君衡没有反驳,自己先在默默坐下,看着辜玉楼开始收拾东西。
辜玉楼转过身去,先开始收拾那个装满了殷君衡鲜血的黄铜钵盂。
辜玉楼此刻当然知道殷君衡打的算盘,但他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也并未告诉殷君衡。
他当然不是纯好心。
好心只有一丝,但更多的是好奇——好奇那个跟无尘仙尊长相有九成相似,还能把殷君衡迷到这般境地的沈明玉到底是什么人?
普通人肯定做不到这一点,难道是什么妖孽?
若真是妖孽,他倒是可以抓来做药了。
殷君衡丝毫不知辜玉楼心里这诡异且天马行空的想法,若是他知道,恐怕就是自己爬出这道门也不会让辜玉楼跟上。
这会,辜玉楼收起黄铜钵盂,又去一旁拿了一些绳索和攀山用的工具,都放在一个包袱里。
收拾妥当之后,辜玉楼又从屋后牵出一头瘦弱的毛驴。
就这样,殷君衡骑马,辜玉楼骑驴,两人就这么赶往了通天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