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路时,春娇还是被赶到后面那车上去,李诺刚坐下,殊王就往她怀里塞了一包山楂干,说是晚上无事他去滨州集市上买的。
“出去逛街不带我,你可真不够意思!”李诺得了便宜还耍赖,咬着山楂干还不忘撅嘴,殊王也捏了一块塞在嘴里,悠哉的说:“滨州这地方不适合女子行走,集市也比不得京城,都是些专卖皮草的商人,虽夏天生意少,却也腥气冲天。”
李诺赶忙闻了闻手里的山楂干,殊王又捏了一块塞进她嘴里说:“这个当然没有腥味儿!”
“过了滨州,两日之内都不会有很大的官驿了,尤其还要横渡泅水,保不准得遇到什么山匪恶霸。”殊王将车帘掀起来看了看外面的风光,比不得京城热闹,但良田百亩,一望无边,也是挺宜人的,李诺还在专心吃山楂干,边吃边说:“梁国也会有山匪恶霸么?”
殊王很平静的说:“再太平的国家,也有活不下去的人,还有明明活的下去,偏要做坏事的人。”
李诺点点头,心想这倒也是,这也算人各有志吧。
泅水于庆北部山脉,止于梁南部边境,雨季旱季从不泛滥,也不断流,是条母亲河,河岸两边的人靠河水灌田,种的粮食能供足整个梁国。
但泅水也分河段,有些地方富庶,有些地方荒蛮,这燕国使臣团为了节省时间,选的正是一条荒蛮之路。估计也是觉得他们是正规官家,寻常悍匪也不会犯傻生事,却忽略了有阴险之人避于暗处伺机而的可能。
过了滨州的第二日黄昏,车队行的略慢了一些,赶不到下一个小驿站,只能在天黑之前就地扎营,李诺和殊王都懒得下车,便打算在车上对付一晚。
如此,入夜之后,两辆车边都护着殊王的亲兵和薛庞延派来保护二人的护卫,看起来倒也稳妥。
毕竟男女有别,殊王回后面那辆车上去睡了,春娇和李诺一人一半平躺着还能伸直腿,车子也是宽敞的很。
不远处有片树林,一到夜间,低沉诡异的鸟叫声就此起彼伏,还有动物穿过林子窸窸窣窣的声音,春娇倒是睡的快,也睡的沉,李诺本已睡着,却被个夜猫子吼了几声,醒了。
躺着还睡不着是最难受的,车子不是密封的,从薄被中出来恐着风受凉,不出来后背又躺的实在有些僵直,李诺将手伸起来抻了抻,最终还是坐了起来。
拉车的马间或打着响鼻,除此以外也没什么大动静了,特别安静的空当能听到车外士兵微微晃动时身上铠甲片的摩擦声。
李诺想喝水,刚一伸手就听一声闷哼,什么倒下去了。
李诺凑在窗边透过帘子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马车背光位置的两个士兵已经不在原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危险?李诺看了一眼还留在车上的殊王便服,迅将自己的衣服脱了,穿上那衣服,拽散了头披下来,若不看脸,也无法辨认是不是她。
她大胆的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下来,学着男人的样子洒脱的朝着殊王的马车走过去,若是真有人来夜袭,估计也还不知道她在哪个马车里,她且先去问问殊王那边的动静。
殊王的护卫警觉的抱着剑,看到举止怪异的李诺,也不好阻止,殊王吩咐过,将军夫人不管什么时候来找他,哪怕是他睡着了,也一定不可以阻拦。
李诺爬上了殊王的马车,深深吸口气坐下来,只希望如果真有人来袭击,也不要太厉害,那样殊王的这几名护卫就能解决的了。
“有人来杀你了么?”殊王微睁开眼看着李诺,声音懒懒的还带着睡意,一点儿都不惊慌,李诺隔着被子坐在他身边瞪着他说:“你还真希望我撂在这儿啊!”
“那你这么晚,还穿着我的衣服,跑来这里做什么?”殊王嘴角勾着一抹笑容,李诺白了他一眼,没有说其实她是有点害怕。
“谁让你白日里分析的头头是道,就好像真的有人要来袭击我们了一样,生化危机看多了还会半夜梦僵尸攻城呢!”
殊王伸手将李诺直接捞进了怀里,用力抱了个满怀,打着哈欠说:“又胡言乱语,别担心了,睡吧,不会有事的。”
李诺撇撇嘴,将再次睡着了的殊王推去边上一些,躺在被子上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半天过去,一点儿奇怪的声响都没有,看来是她草木皆兵了。
殊王的这辆马车比前面那辆小一些,如果真在这里休息,她就得和他挤在一起,别说她,就是殊王也受不得这样的委屈,李诺掀开车帘望着依旧守在外面的护卫,他看了李诺一眼恭敬的说:“夫人尽快休息吧。”
“你就没看到什么?”李诺问,还不死心呢,总觉得刚才明明听到闷哼声了。
所有护卫都摇摇头,李诺这才相信可能真的是她自己眼花了,这样担忧下去一晚上都不用睡了,便又下车回了原来的车子,春娇那小丫头已经醒了,着急的咬着手指,见到李诺就要开口。
李诺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没事了,我就是睡不着出去逛了逛,睡吧。”
春娇帮李诺盖好了被子,守了她好久,李诺知道她此时不闭眼,春娇也不敢睡,便假装睡了,春娇翻滚了一会儿又睡着了,李诺睁开眼,盯着车顶一直到天亮。
她却不知道,就在距离她不到一里地的树林里,一伙黑衣人已经被另一伙黑衣人抹了脖子,被杀的其中两个人还穿着李诺马车边上那两名士兵的衣服,他们原是想一路不停的将亲兵换掉之后,再里应外合一网打尽,却没想到就这样被人截杀了去。
天将亮,李诺才迷迷糊糊的刚刚有困意,吃了春娇端来的一碗软粥,殊王刚换到车上,李诺就倒下去枕在他腿上会周公去了。
这一觉再醒,天又要黑了。
李诺坐起来,头痛欲裂,殊王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你就不能叫醒我,这让我晚上怎么睡啊?”李诺纠结的看着西落的太阳,殊王依旧认真的看着书,只是挑了挑眉说:“你晕船么?”
晕,她以前晕车晕船,就是不知道在这里晕不晕。
殊王又说:“若是晕,那上船晃悠一会儿你就睡着了,不愁。”
“你怎么什么都不愁?”李诺问,殊王答:“我又有什么需要愁的?”
李诺哽住,她竟无言以对,若说这天下什么都不愁的人,也就非殊王莫属了。
“过了泅水再走一个白天就到燕国了,不过泅水之滨有梁国最大的边驿,通安,我倒是能带你去那儿逛逛。”殊王说。
李诺眼睛又有了光:“有什么好玩的?”
殊王想了想道:“若说特别好玩的也没有,只是那处靠近边境,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和物件儿罢了。”
到通安驿已经是后半夜了。
殊王先睡了,李诺睡了一天没困意,靠在车上隔着车帘望着抓瞎的夜路,因为抵达的晚,此时也不可能去渡口上船了,看来她注定要生物钟颠倒。
车停了,倒是也没人敢来吵她和殊王两尊大神,随行的所有人还是按着在野外的方式,集体于驿站门口歇了一晚。
天一亮,燕国使臣是想验了文牒尽快上路的,却没想到殊王拉着李诺回驿站梳洗了一番,旁若无人的逛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