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利格欧斯回头的深幽视线下,安妮塔下意识松开了手指。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不管不顾地冲口而出:“您刚刚的意思是,白袍修女学习净化……也没有关系吗?”
安妮塔仰头看着这个严厉地强迫过她的a1pha,心中仍然隐隐怵。但强撑着一鼓作气地说:“我是说……如果只是看书的话,我可能学不会怎么……怎么净化自己。但是、如果能让我们上课……那就不一样了。”
她的心鼓动着,感觉到血液正在往脸上涌,可她觉得自己越说越顺畅,越说越有胆量了:“您或许不知道,我有些愚笨,连简单的冥想都学不好。如果能有老师教导的话,那或许会好得多……”
“甚至……”安妮塔灵光一闪,得寸进尺地大胆提议道,“您说有向善之心是好事,那为什么不干脆,让我们也可以选择净化专长呢?”
安妮塔话说完之后,书架之间就重归了寂静。
对面的a1pha没有说话。
安妮塔的脊背一点点变得僵直,手心里都是汗。
她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此时此刻才开始感到后悔万分。
……她怎么就这么莽撞呢!?她在a1pha的眼里……可能是罪人,女巫,骗子,或者泄欲工具……之类的。她怎么会认为a1pha愿意听她的建议?!
再说a1pha也不一定像她想的那样不在意……万一他本来就打算折磨她,好不容易运气好被放过了一次,现在又引起了他的注意了怎么办?!!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行。”a1pha低沉的话打断了她乱糟糟的思绪。
“真、真的吗?”惊喜来得过于猝不及防,安妮塔瞪大眼睛,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当然。”艾利格欧斯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安妮塔的耳朵里比竖琴更为动听,“我无权干涉圣殿的治理,不过如果你只是想上课的话,我看不出有什么不行。”
a1pha的话在第二天的下午就得到了验证。
在冥想开始之前,特蕾莎嬷嬷先通知了一件事—— “之后你们的学习内容里,会增加一门净化,由我来担任教师。”她严苛的目光滑过每一个年轻修女的脸庞,在安妮塔身上停留多了一秒。
“那么,请各位闭眼,依循光明的引导。”她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冥想结束之后,年轻的修女们都在讨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玛丽也在其列,她轻快地抱怨道:“真是太突然了……本来的内容就不轻松。”
“不过,多学习一点总是好事。”她在胸前比了个祈祷的手势,小声地念了一句,“为主效劳亦是祂的恩典。”
安妮塔看得出来,玛丽的眼睛闪闪亮,正压抑着自己,好不那么引人注目。
看着她的样子,安妮塔也暗自得意地抿着唇,努力不使自己的嘴角翘起来,“真没想到,来到圣殿也会这么辛苦。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我觉得,虔诚的人肯定会获得应有的回报的。”她煞有介事地点头肯定自己的话。
在玛丽的感染下,安妮塔的心情变得十分明媚。连带着,她对a1pha的观感都好了一点点。
尽管安妮塔还恼恨着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a1pha的确信守承诺——不仅是这次,上次一样——在答应了戴上禁锢器之后,他没有再对她做什么了,她也的确重新获得了自由。
她的生活重归平静,悬在她头上的抑制剂炸弹也没了,信息素也很稳定。她有了「合法」的身份,受到圣殿的庇护,开始有了新的学业,还交到了新的朋友。
如果能忽略与a1pha有关的、莫名其妙的倒霉插曲,安妮塔甚至可以认为,她在异世界的生活迎来了崭新的开始。
但反过来想……如果与a1pha不幸的偶然交集,可以换来「解决抑制剂会用光的定时炸弹」和「玛丽实现夙愿」这两件事,那安妮塔觉得,这勉勉强强……说不定也算是值得的。
——按这个世界的迷信论调,这大概可以理解为命运的指引,即使是坏事也可能变成好事……之类的吧。
为此,她可以大度一点,尽可能既往不咎。
思来想去,安妮塔乐观地决定,只要a1pha不再来打扰她,她甚至能说服自己忘掉一些不快的经历。
在难得乐观的心态下,安妮塔一改混日子的态度,前所未有地积极起来,她甚至主动约玛丽一起学习和祈祷,就连礼拜日之后的第一节净化课,她也和玛丽一起早早等在了课室外面。
不过,她们来得有些太早了。此时此刻,这里还没有其他人。
等到一半,玛丽才现自己的笔忘了加墨水,她急匆匆地就要返回房间,拒绝了安妮塔陪她——
“我一个人更快。”她小跑着离开了。
安妮塔留在原地,百无聊赖。她翻了一会手上的圣典,逐渐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她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被充作课室的布道室,因而没有桌子,只有一排一排的长椅,只有最前方的布道台留下了宽敞的空地。
厚重的窗帘大部分已经被提前拉上了,只留下几处打开着,露出了装饰典雅庄重的八角窗。和煦的日光从那里照耀进来,混合着穹顶投下的明亮天光,穿透了空气中缓慢浮动的尘埃。
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就像那天的图书馆一样,安妮塔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某种墨水混合着木质的幽远气息。
她感到心情久违地宁静和愉悦,甚至无所事事地仰起头,开始悠闲地辨认着立柱上方的圣像。
从门口数过去,安妮塔能认得的大概有抱子的圣母,建到一半的通天塔,极乐之境的蛇,引诱人类的恶魔,斩杀巨人的牧羊人,分海的圣徒,替人受难的圣子,还有安妮塔看不明白的,一个双翼正在凋零的天使。
她有些奇异地踱着步走近了一些,想要看清那羽翼上的缺口到底是为了搭配背后的光明元素所做的造型,还是在象征着什么。
猝不及防地,她的腰上横过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手臂,瞬间就被拖进了一面窗帘。
安妮塔短促的惊叫在同一时刻就被温热的手指捂回了嘴里。劈头盖脸地笼罩覆盖下来的,是熟悉得可怕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
与此同时,坚硬的下巴正在缓缓的、沉重地抵上她纤细的肩膀,a1pha的呼吸越来越近,灼烫着她的脖颈侧面。 安妮塔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流都涌到了脚上,但她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修长有力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着,在她的唇上缓慢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