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水榭的空气随着六公主这突然爆的一骂,都快要凝固起来。
杨天赐傻眼,杨德妃愕然,杨慎修宛如泥塑木雕,杨崔氏双眼一片淡漠,浑然不受影响。
但是四人皆不知道,为何六公主会突然爆。只是问一问,怎么了?只是责怪一番,怎么了?外祖母毕竟是外祖母,是长辈!责怪你,你就受着!
六公主无视掉杨德妃愕然过后的怒目,仍在骂着:“别以为你的那些手段,能够拿捏我母妃和杨淑妃两个蠢货,就能拿捏到我们李氏子孙头上!敬你是我们姐弟俩血缘上的外祖母,所以一再忍让,不与你计较!不敬这个血缘,你算什么东西?敢一再管到我们姐弟头上?冬儿,我们走,这弘农杨氏的亲,我们不攀也罢!”
骂着骂着,六公主拽起七皇子的手,转身就走。
将近些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训斥苛责一次而积攒在心中的怒气通过痛骂宣泄出来,但六公主的愤怒和委屈仍在。
真的是一秒钟都不愿在这里多待了。
“我让你们走了吗?”
端坐在上主位的杨崔氏平静开口,不怒自威。
湖边水榭近似凝固的空气立即化作气墙,从四面八方向六公主和七皇子挤压。
挤得两人步步维艰。
用尽一切办法,肉身气力、法力、神识、武功、法术、神通,把两张小脸憋得通红,都没能走出水榭。
六公主还好一些,能够撑得住。
七皇子的双腿本就打颤严重,膝盖已经挺不直了,渐渐弯了下去。
忽地,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清河崔真是好大的威风!连皇子都敢逼他跪下!大胆!”
声音未落,一道朦胧月光自天而降,洒在六公主和七皇子身上。
一切束缚与挤压倏尔消失。
温润的热流也随之而来,将六公主和七皇子两人紊乱的气息、力过猛的内伤,尽数平复。
“走,直走,往前走,大胆地走。我倒要敢看看,弘农杨氏有谁敢拦,清河崔又如何霸道!”
清冷的声音复又响起。
音量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弘农杨氏祖宅。
宗祠里,上一任杨氏族长,杨博熙站在祖宗牌位前,身子佝偻,气息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在杨博熙身后,跪着外貌看似青年实际五十多岁的杨博山。
除开常年或云游在外、或闭关修行的六位大神通者,嫡脉旁支一干族老,尽数站在宗祠里。
现任族长杨慎思在大明宫上夜值,慎字辈的精壮们不是在各州府县为官,就是在禁军、边军中统兵。
留在祖宅的慎字辈族人,唯一能拿上台面的杨慎修此刻就在湖边水榭,却宛如泥塑木雕,一言不吭。
因而,清冷的声音如此不客气地损了弘农杨氏的声名,杨氏却无人站出来驳斥。
更无人阻拦六公主和七皇子的离去。
杨崔氏笼在大袖中的双手轻轻捏了捏,面容沉静,不一言。
仿佛先前被骂的,不是她,也不是她嫁入弘农杨氏以后,一直引以为奥援的清河崔。
颇有些唾面自干的隐忍。
整个湖边水榭,整个杨氏祖宅,就这么陷入奇怪的寂静之中。
六公主和七皇子在这种奇怪的氛围里,一步一步离开水榭,坐上马车,离开杨氏祖宅,向灯火通明的京城驶去。
与来时的拖沓不同,此刻马车的度拉到了最快。
不到一刻钟时间,就已从弘农县回到了京城。
看见高高耸立的城门楼,七皇子扑腾扑腾跳了一路的心终于安静,然后瞪大了眼睛,充满崇拜地看着六公主,激动嚷嚷道:“姐,你怎么这么勇啊!我太佩服你了!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太厉害了!mua……”
七皇子激动到扑至六公主身边,狠狠亲了六公主一口。
六公主没有推开,任由臭弟弟在脸上流下口水。
到了现在,六公主其实自己也有些不相信,刚刚那顿痛骂,是自己做出来的事。
不,不是事,而是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