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皆白的老者,也就是胡老,直言不讳说道:“不是他们没有礼貌,而是喻家太过不得人心,以至于哪怕喻家人宣称自己带着善意而来,他们也不会相信,甚至会怀疑喻家人在搞什么诡计,起什么坏心思。”
这一番话,说得面壁的四个年轻男子似有忿怒之色。
说得喻滢滢面色很不自然,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嗫喏了几下嘴唇,又把话咽了回去。
什么话最无法辩驳?
事实!
事实胜于雄辩,胡老说的一点都没错。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喻家过去因为自己的霸道作风与行径享受到了怎样的便利,现在就要承受怎样的反噬。
这是喻家,以及所有喻家人应得的。
喻滢滢平复好起了些许波澜的心情,尽可能平静问道:“胡老,我该怎么做?”
胡老竖起右手食指:“先,放下你高高在上的姿态,从内到外,彻彻底底。”
“高高在上?”
喻滢滢疑惑地重复了一句,脸上浮现浓浓的迷茫,“我哪有高高在上,不是把姿态放得很平等,甚至可以说很低吗?”
她是真的打心底这么认为。
胡老也看出来了,所以认真解释道:“六小姐,你认为面对一个三品大修士,且是杀伐无双的剑仙之时,让四名护卫站在门外警戒,是平等姿态吗?”
顿了顿,胡老加重语气强调:“须知你只是一个六品修士而已,六品!”
喻滢滢被问得顿时一窒,说不上话来。
胡老接着反问:“六小姐,你认为面对一个隐忍了三十年的城隍,以及一个坐了三十年冷板凳但毫无怨言的县令之时,问都不问一句他们想要什么,上来直接说喻家会怎样,喻家想怎样,喻家能怎样,前提是你们必须配合,是平等姿态吗?”
喻滢滢又被问得一窒,沉默思考起来。
胡老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诘问下去,
比如面对来自京城、代表礼部祠部司的裘宛如,喻滢滢不敢有什么放肆之举。
静静等着喻滢滢思考结束。
两人聊天的时候,四个面壁年轻男子总是会及时应景地做出表情与反应。
或疑惑,或愤怒,或手按在剑鞘上。
但是无一例外地,这些表情与反应都没持续到底,总是中途变化或干脆停止。
喻滢滢深吸一口气,端正了坐姿,严肃了态度,郑重说道:“胡老,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做到这一点,然后呢?”
“然后……”胡老开口,说到一半,忽地改了主意,提议道,“不如六小姐正式或临时加入留仙县仙神司,做一做巡查使?”
有些人,有些道理,把嘴说烂,都是说不通的。
必须亲身体验,最好撞墙,方能明白。
“嗯?”
喻滢滢蹙眉,很快又松开眉头,似在对胡老说,又似自言自语,
“不管动不动用喻家的关系,我必然可以成功加入留仙县仙神司。
届时,不管是以什么身份,都能与黄都管、以及那位陶道友多多接触。
喻家,至少是喻家大房的善意与转变,自然就能在这些接触过程中传达出去。”
说完,喻滢滢看向胡老:“我说得对吗,胡老?”
胡老抬手抚须,笑而不语。
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实际心中在想什么,谁人能知?
喻滢滢见了,也不恼怒,或者觉得没受到尊重,反而起身郑重向胡老深深一礼:“多谢胡老给我指点迷津,指明方向。”
胡老继续不语抚须,坦然受了这一礼。
四个面壁年轻男子这时收起了一切表情与反应,手也没按在剑鞘之上。
只是眼底一片漠然。
藏在漠然底下的,则是微不可察的森森幽寒。
“六小姐早些休息,不要熬得太晚。”
受了喻滢滢一礼,待喻滢滢直起身子,胡老说道,“老朽就不多做打搅了。”
说着,他便站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胡老慢走。”
喻滢滢也不挽留,只是目送胡老离开,然后沉思。
过了一会儿,喻滢滢结束沉思。
无需命令,四个年轻男子主动转过身来,不再面壁,鱼贯走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