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听懂了,像心尖最软的地方被人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尝到一点酸意,但没有在脸上表露分毫。
傅逢朝已与别人说起话,工作人员送来医用绷带,他在手掌上缠了几圈,勉强止住血。
救护车来得很快,傅逢朝跟车一起离开。
鸣笛声逐渐消失在夜雨中,喧嚣也随之散去。
梁瑾回过神,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些。他的目光忽而凝住,看到染血的地毯边缘处,一闪而过的亮光。
他弯腰捡起来,是一枚钻石袖扣,方方正正很优雅低调的款式。刚傅逢朝按住手上伤口时,另只衬衣袖子上露出的袖扣就是这款。
这是傅逢朝的东西。
司机把车开过来,梁瑾上车靠座椅里阖目养神片刻,吩咐:“你给这里的经理打个电话。”
司机问:“要交代什么?”
梁瑾慢道:“警察来之前,让他们好好招呼刚混进来闹事的那个。”
停云山庄本就是格泰的产业,梁瑾缓缓摩挲着指间那枚袖扣,沉沉目光如蛰伏黑夜里的凶兽。
他没有起伏的声调继续:“右手虎口,给他也划上一道。”
第3章自欺欺人
夜雨未停。
梁瑾回到柏琗已是晚九点半,电梯一层层往上,他疲惫闭起眼。
耳边响起一声轻响,梁瑾放空的思绪逐渐回来,电梯门缓缓打开——二十七楼,顶层公寓,他一个人的独居之所。
玄关处的感应灯亮起,梁瑾没再开别的灯,脱了鞋赤脚走去水吧,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客厅的落地大窗外映进城市闪烁的霓虹,投下一点斑驳光亮,是这座夜下都市的一隅缩影。
梁瑾握着水杯不时抿一口,静静看去。冰水的刺激让他头脑保持清醒,黑夜的迷离又让他忍不住想坠入其中,他已经习惯了并且享受这样的黑暗。
酒柜上的八音盒被他随手拨开,多年未调音声响有些滞涩,是那首《春之歌》。
过去种种被乐声唤醒,近十年的时间,梁瑾默默注视那个人,却从不去回忆从前。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
如果不是这次傅逢朝回来,他或许可以一直这样,不问前尘、不求以后,只做一个旁观的过客。
到底做不到心如止水,平静表象下苦苦压抑的,是真正能翻江倒海的暗涌。
钻石袖扣自梁瑾掌心滑落,落在八音盒的玻璃盒盖上,慢慢滚过两圈停下。
他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跟随,直至停住,眼里的光随之暗下。
夜里梁瑾睡得不太安稳,被雷声惊醒,心脏跳快得厉害,一阵阵地抽痛。
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他闭了几闭眼,梦里的场景模糊一片,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漫天雨雾、尖锐的鸣笛刹车声,然后是血,铺天盖地的血。
这么多年他一直困在这个梦里,挣不开更走不出去。
梁瑾起身下床,才觉难受的不只是心脏,还有正不断痉挛的胃部。
晚上那顿他光喝酒,东西只吃了两口还是冷的,夜里遭报应再正常不过。
站在洗手池前他把先前喝的酒全吐了,到后面吐不出东西便只剩胃酸,从喉咙底一路灼烧到舌根。